记得那是一片水塘,不深,塘底的泥是没有新意的土灰色。记忆中有一条鱼,它吃了他的眼睛,之后就做着他的梦。
生在平凡人家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至少不用感叹“我要着万贯家财有何用”。错了,是我要这万千牛羊有何用。游牧部落,又一个孩子降生了,一个普通的孩子——甚至都不比别的孩子愚钝。部落不大,大大小小五十三个人,不过这个数字不重要,这两年降生的男孩子一共三个,当然这个数字也不重要。普通的孩子叫巴音,富有的意思,也许还有一些幸福的意味吧。七八岁在羊的背上练就了弓马娴熟,总以为自己会成为向父亲一样能干的牧马人,是的,没有胸怀天下,也没想席卷八荒。部落太小了,离极北雪原太近了,今年冬天来的又太早了,然后故事就狗血了——这个部落被相邻的部落吞并了,一个大概有一百六十个人的部落。于是长得太高就成了原罪,谁让你比车轮高的,谁允许你是男孩的。也许是因为忙着赶牛羊,也许是因为一个小崽子吃不了多少,也许是因为部落的男人实在不多了,巴音活了下来,那就活着吧,成为一个合格的牧人。坎坎坷坷的活着总是美好的,不管是什么生物总想活下去——总不能去死不是?当然,单纯的想去死的都死了。天纵奇才诞生的几率比较小,但是也会有,虽然不见的是自己。新的部落首领的儿子就是一个人才,虽然他并不是首领亲生的——遗腹子,他有一个有权势的继父。跟着新的首领长大,随着新的小首领打了几场不得不打或者打不打都行的仗之后要解决一个问题了——他恋爱了,老寡妇的儿子也要成家啊,都十五六岁了。部落里有个姑娘不错,笑起来很好看,人长的也结实,应该好生养。故事继续狗血下去,当巴音惦记着怎么把那姑娘抗到草垛后边的时候,小首领已经这么干过了,很显然,没人考虑巴音的感受。巴音决定,换一个目标,毕竟草垛都找好了。
阴沉沉的天空下是草原,当然主要还是草原上的人——几十个汉子在纵马厮杀。很快一方败退,向小山逃去,追兵的箭狠辣的钻向他们的后心。曾经可爱后来没人爱的巴音以为这次会像以往一样杀死敌人回到部落,在自己家的小帐篷里喝一碗暖暖的羊奶,可惜人不会总是幸运的,这次他们没能击垮敌人。可是他任然要回家啊,老阿妈一个人可拆不了帐篷也套不上板车。伤口带来的不只有疼痛和痛后的麻木,还有一阵阵的寒冷和眩晕。秋天冰凉的雨水带走了剧烈运动后残留的温度,不知怎么他忽然想爬一下那座上,那座经常烟云弥漫雷声滚滚c据说山顶有神仙居住的山。狼的子孙从马上摔下来就再也爬不上马了,老人们都这么说。他逃到了山脚下,一头栽倒在了山下的水洼里,水洼里好暖。
好像是醒了,还在水洼里,水还是暖暖的,塘底的淤泥都带上了一片暖色。一条怪模怪样的鱼游了过来,这是怎么一条鱼呢?身体偏胖,头大嘴阔,暗灰色,密布褐红色圆斑的鳃围几乎覆盖到胸鳍位置,胸鳍以后的身体线条生硬,鱼尾像一弯新月般闪烁着弯刀刀刃上的寒光。它在远处徘徊了几圈,慢慢靠近,恐惧而渴望的靠近。鱼头在变大,鱼嘴张开了,迅速生出了层层叠叠锋利的尖牙。这好像是记忆中的一条鱼。
这是一个无聊的故事,一个成年男人的身体给予了小水潭更多的活力,然后水便混了。鱼长大了,鱼被吃了,杀鱼的鱼老死了,水又清了。塘底的泥颜色深了,树根长进来了,开始是一根后来是盘根错节,一只老根斜斜的伸出来,黄褐色的皮已经被水泡的有些苍白,像是很久以前腐烂的那根右手食指,是的,只能是食指。
山脚的水塘还是水塘,山顶的雷声还是异常响亮。生生死死,枯枯荣荣,只是从未离开——真是个无聊的世界。好了,故事正式开始。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时间长了,什么鱼都有,这条鱼爱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