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吃惊吗?行者。”巫小婵转头看他。为什么,突然要这样叫她?杜诺却仍兀自望着前方,像是自言自语:“我第一次看到这里的时候也很惊讶,它简直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拄着拐杖,老态尽显,却不咳嗽不危弱,只是弓着腰,笑眯眯地盯着我一步步它。你来到这里,”他一顿,沉默良久,终于像认命似的,问,“你有没有一种家的感觉?”
“家?”
研究社的人把这里当作家,而联盟以彼为国。林雀说,联盟那个封闭的王国里的人们,有一种不灭的信仰,他们信仰他们的“主”,信仰他们微妙的等级。那研究社呢?信仰的就是这个“家”吗?
“没有。”她不愿意撒谎,也不想沉默。杜诺像一个落败的战士,终于承认身为战士的无能:“你果然不是我们的同类”巫小婵竟有些无法承受他语气里的落寞,小跨一步上前去,背对着杜诺,说:“你带我这个外人来这里,合乎规矩吗?”岂料他竟笑:“不合乎。”巫小婵回头看他。
杜诺不知道从哪儿捡到根黑色的树枝,插进泥土里,这早已经失却生命力的树枝开始疯长起来,用老人独有的缓慢与坚定“伸”进“天空”,纵横大地,一瞬间闪耀出极强烈的白光来,巫小婵不得不闭上眼睛。再睁开时,这个荒芜之地已如白昼。地面之上尚还是黑夜,这里却已经只有光明。
“这里待会儿陆陆续续会有很多人来,我们还是先去那边坐坐吧。”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巫小婵看到几个矮木桩等距地杵在空茫的大地上。杜诺先她一步往那边走去,在他身后,巫小婵看到青草追逐着他的脚步长起来,她看到顽石和花就在这须臾间遍地铺展开来,盛开着,挺动着,溪水流起来,无声地,优雅的。在目所及的地平线上,高阶层层垒砌,尘土精致而谨慎地飞扬。等到巫小婵随杜诺在矮木桩上坐定时,周遭已是林木葱茂。她抬头望天,那纵横天空的黑色枯枝像一张网守护着这里支撑着这里,也禁锢着这里。
“你可知这是哪里?”杜诺手指轻叩矮木桩的桌面,探究地看向她。“你想让我回答什么?研究社?亚历斯的地下?”杜诺却笑着说:“两个都不对。”来到这里,他似乎心情很好,“这儿既不是亚历斯的地下,也不是研究社,至少不是现在的研究社。”他似乎准备跟她从长说,一言一语都是历史的味道:“这是从前的研究社,它的名字应当是叫归宿。联盟其实原本也不叫联盟,而是叫世外。”
“真是两个故作含蓄晦涩的名字。”巫小婵对此颇不欣赏。她不是非自然能力者,对这里对联盟都没有特殊的情感,所以她不可能读懂杜诺脸上现时的苦笑,至少现在还不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应当知道,非自然能力者自古就有,我们和人嗯普通人原本就是同生同存的,可千百年来,我们这类人从来都被视为异类。他们给过我们很多名字,怪物魔鬼异端妖怪不祥之物,什么神神鬼鬼的名字都往我们身上扣”
“他们也许只是因为恐惧。”巫小婵说。
“是恐惧,也是愚昧。人啊,从来都是这个性子,恐惧自己所不能掌控的力量,恐惧未知,恐惧有东西比自己强大。人的危机感太强,也正因如此它才能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吧。而他们对这些异端的反应只有粗暴的排斥自作聪明的鄙夷,还有疯狂的扼杀。我们的先辈曾经被当作对鬼神的祭品,被人用火活活烧死。他们甚至想出这样一个绝妙的折磨人的法子,”杜诺极轻地一笑,手指向那高台,“把人绑在那样的高台通天柱上,把血放干,百日。千日,直到把人活活晒成人干。好像以此就能终结他们的懦弱,保留他们那一点点可怜的的所谓的勇敢无畏。”这时的杜诺同样让巫小婵恐惧。
他正在控诉什么,在恨,在发泄。几百年前这里被创造出来的时候为什么独独要筑造那么一个高台呢?巫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