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门口时,杜诺停下来,对她说:“待会儿见到老爷子,他说的一些话你可以当没听见。”
杜家的子孙辈大部分都在主宅里,一宅子都是穿着跟杜诺一样的红红黄黄的人。杜诺逢一个就拉着巫小婵打个招呼,再聊两句,一直到三楼,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听不到半点儿声音。这种安静让她很心安。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尽头的一道房门前站着一个人,巫小婵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亚历斯军训的总教官,杜武。即使脱下军装,穿一身红红黄黄,杜武身上的军人气质依然不减半分。看到两人走过来,杜武在门上敲敲,对房里说:“老爷子,小诺在外面,我让他们进来?”意外的,里面传出一个清亮的女声:“进来吧。”
杜诺紧紧握住巫小婵的手,慢慢推开门。在两人进门前,杜武低声补充一句:“姗姗也在里面。”
即使是炎炎夏日,屋子里依旧开着暖气。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身上穿一件红底黄色圆斑点的寿星衣裳,脸上却蒙着一层灰败颜色。就连巫小婵都看得出来,这个老人命不久矣。虽然那双眼睛温和而慈祥,但就他的通身气派来说,巫小婵知道——这只是假象。
老爷子身后站着一个女人,尖俏脸蛋儿丹凤眼,气质冷艳,巫小婵不禁多看几眼。还有一个男人站在女人身边,面容看上去不像是个亚洲人,高鼻白肤,倒像是个欧洲人。
杜诺不着痕迹地把视线从严姗姗身上移开。一别多年,如今再见,她还是那样一个人,只是简简单单站在那里就能让人移不开眼,尽管她全身上下都是拒绝接近的高傲和冷漠。若是在两年前,他肯定会以她最亲近的人自居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但现在他看她的眼神也只像一个陌生人。
人之善变让他自己都惊讶。
老爷子招手让杜诺过去,蹲在他脚边,半生戎马的人此时也差点儿落下几滴老泪来。老人家不住地自责,也不怕杜家的事被巫小婵一个外人听去。他握着杜诺的手,像是在回味一杯苦涩至难以下咽的茶,说:“老头子也是半个身子都探进棺材里的人,没想到还能见到我家小诺,去地府也不怕没脸见你奶奶。当年是我一意孤行,把姗姗送出国,让你们两个罢罢罢”老爷子艰难地摆摆手,说,“你们总算还愿意回来看我老头子一眼,若是你们还有意,老头子我绝不会再阻拦趁着我还有一口气在,让我喝喝你们的喜酒”
“爷爷,你说什么呢!”杜诺笑着出声打断,回头看巫小婵一眼。巫小婵没能明白他眼神里的意思,只听到他淡淡的说:“陈年往事,只能是陈年往事,到现在,不仅事没法再回去,人——也没法再回去。你再那样说,斯蒂文大哥可是会生气的”
巫小婵悄悄从房间里退出来,别人家的悲欢苦乐与她实在没什么相干。
杜武轻叹一口气:“他们爷孙俩难得能像现在这样说会儿话。”巫小婵看看周围,没有别人,那就只能是说给她听。她漫不经心地应到:“嗯。”杜武好奇:“你就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小诺和姗姗以前的事儿吗?”“不想。”她回答,想想又加一句,“别人的事儿我没兴趣。”杜武不知出于什么情绪,威武的军人竟也惆怅起来:“别人?呵呵哈哈”他看着她,说,“你说他是‘别人’?你对他的事儿没兴趣?如果真没兴趣,那你以后还是离他远点儿的好——”
门吱呀一声打开,严姗姗走出来,直接对巫小婵说:“我有话跟你说。”是她一贯的风格,干脆,利落,直接。巫小婵一直跟着她走到主宅后面的私人菜园前。前几年老爷子身体好的时候,喜欢自己种点儿瓜果蔬菜来吃,就专门在宅子里开辟出一块田地,没事儿的时候翻翻土浇浇水,权当做消遣。现在只有几个杜家的下人在打理这菜园子,看到两人向这边走来,都有眼色地急急走开。
巫小婵倒有心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