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还能回想起那一天,他才刚刚成年。卡莱帝国三王子的尊贵身份让他无忧无虑地成长——他不用担心任何事情,一切他的大哥都会安排妥当。但是那天,一个刺客闯进了城堡——这又怎么可能呢,城堡的守卫是那么森严。可是刺客还是闯了进来。不巧那时候他刚刚从外面回来,撞上刺客,于是他开始追踪着刺客来到城堡外的一个小树林的屋子中。刺客一闪身钻进了屋子里,而他就躲在窗户外面,等待着时机。由于窗户被窗帘遮住,他只好将耳朵贴近窗户,却听到了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对话。
——东西找到了吗?
——找到了,还杀了不少人。哈!我好多年没有杀人了!今天可真畅快!
——为什么杀人?你可以偷偷进去!
——哈!可笑。如果不是您背叛了您的帝国,我这种来自无净之地的囚犯是没有资格同您这样身份显赫的贵族讲话的。您既然背叛了您的帝国,那还担心你的子民做些什么?你要想做朋友,就要背弃您的子民,否则你只能是敌人。
——那好吧,你回去吧。
维西蒙守在窗帘后,震惊地只能立在原地,而不能掀开窗帘将自己手中的利剑刺进屋中那两个人的胸膛。那个叛徒很谨慎,用了变声法术,他辨别不出来那究竟是谁的声音——是他一向沉稳妥帖的大哥安斯艾尔,还是一向不着调嘴上又不把门的二哥阿瑟?再或者,再或者——是他那个柔弱的,总是长不大像是个女孩子的弟弟朱利安?
他太震惊了,以至于立在原地,听着屋门被打开,随后是踩在枯黄的落叶上莎莎的脚步声——他也听不出来那是谁的脚步声。他就那么呆立着听着那脚步声渐行渐远。他太震惊了,因此无法移动分毫。
那时候他是有机会的,但是他只是听着屋门被推开的声音,听着脚踩在落叶上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任由秋风吹过他手中的剑。
等到他回到城堡的时候,遇难者们的尸体已经被摆放到喷池旁边了。维西蒙从那些尸体中走过,一个个地替他们阖上他们死不瞑目的双眼。他们的表情有震惊c有害怕c有愤怒唯独当他走到最后一具尸体面前时,那个最小的遇难者的表情是安详的——那是唯一一具面部表情安详的尸体。他认出来那是狄多公爵的小女儿。狄多公爵的大女儿是大哥安斯艾尔的未婚妻,小儿子是个叛逆的少年,半年前离家出走了。而在小儿子纪伦&8226;狄多离家出走之后不久,狄多公爵也猝然长逝。只有这个小小的女儿——她才五六岁,还只有小名,被姐姐辛丝接到王宫来照顾。
而维西蒙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小女孩了。她像是一朵纯洁的百合花——在见到百合花之后,他就燃起了对爱情的盼望,他幻想能与未来的爱人共同养育一个百合花一样可爱的女儿。
可此时此刻,这朵纯洁c娇弱的百合花枯萎了——在她还是苞蕾——在她最不可能枯萎的时候枯萎了。
维西蒙俯下身轻吻她小小的额头,就好像是父亲给女儿的晚安吻一样。但是女儿不可能再醒过来,而父亲,会为他可怜的女儿报仇。他从未如此愤怒过,他的心里满载着仇恨与懊悔,只恨不得回到几个小时前用他手中的长剑刺穿那个刺客和叛徒的胸膛。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来。身上的风衣被秋风吹起,他就那么站立着,直到暮色四合,城堡里的所有人都匆匆赶来。
现在,他已经二十一岁了,他不再是那个会迟疑c会害怕的少年了。在这五年里,为了找出那个细作,他将自己伪装起来——用任何方式。也许在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会慌张c会害怕被发现。但是在五年间的周旋中,他发现就像自己始终无法确定对方是谁一样,对方也无法确定他是谁。
他们就像是在黑暗中对视的两个人,能够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却看不清楚对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