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韩长泰去县城买农药和化肥,晚稻就要抽穗了,田里要施点肥才会有个好收成。她是回家吃午饭的时候,才听周九林和韩桃在说韩小岩回来了。
韩小岩。麦雨秧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那个人终于回来了吗?她不再粗犷得扒得饭碗哗啦啦响,屏住呼吸听她们的对话。
周九林一边择豆角一边说:“阿桃,你是没看见小岩现在那派头,穿得比咱们乡里的李乡长都阔气。模样又俊,咱整个韩家村,不,整个谷里乡都没一个后生赶得上他一根头发。”
韩桃正在用从山上采得一种会流红颜色汁水的果实染手指甲和脚趾甲,她知道周九林一向喜欢夸张,扁扁嘴有点不屑地说:“真有你说得那么好吗?我又不是从来没见过他,我记得他小时候总是穿一条短得快吊到膝盖的裤子,我每次一看到他那双露出来的萝卜腿,连饭都吃不下。他妈和他一起回来了吗?”
周九林瞪一眼韩桃,说:“就你这丫头这样说人家,我可是从小就知道小岩这孩子是个有出息的料。周蓉当然也回来了,哎呀,现在看起来,可比你妈我年轻多了啊。明天得请他们来家里吃顿饭。”
韩桃继续染指甲没接茬,过一会儿周九林又神神秘秘压低声音说:“哎,我说阿桃,你说小岩他们这次会不会是专程为了你们的亲事才回来的?你们还在肚子里就定了亲,现在你们两个都不小了,也该是时候把这件事给办了。”
亲事。麦雨秧的心又漏跳了一拍。她觉得自己要是还在这里听下去,心脏迟早会停止跳动的。
“哎哎哎,你,把这捆豆角洗了放到你屋里那个坛子里做酸菜。”周九林叫住转身要走的麦雨秧,见麦雨秧机械地接了,转身往猪圈走去,嘀咕道:“买个农药买得发神经了?失魂落魄的,水缸在堂屋里又不在猪圈里,她往那儿去干什么。”
麦雨秧在村里绕了几个圈,好几次有意无意地走到韩小岩家那座在一个雨天后塌了半边的土砖屋前,却始终没能遇见韩小岩和周蓉。她失望地来到池塘边的水芙蓉树下坐着发呆,水里倒映的人影眼睛大大地,头发胡乱地编成一根麻花辫斜搭在肩上,身上一件不知道多少年前周九林穿过的衣服,裤腿高高的挽起,因为其中一只裤脚已经被火烧了个大洞,见不得人。
麦雨秧懊恼地捡个石子扔下去,水面荡漾起几圈波纹,水里那个人影跟着荡漾开来。她忽然对自己失望起来,十二年,怎么就让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不修边幅,蓬头垢面。哪个男人看见了会喜欢才怪!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对自己的长相和身材不自信,尽管它们从未缺少过赞美的声音。
周九林在院子里坐得都快打瞌睡了,才总算等会了晃晃悠悠而回的麦雨秧,她几步冲过去,怒气冲冲地质问:“臭丫头,你一个下午都到哪去了?也不帮着你二舅舅去田里打农药!我叫你把豆角拿去洗了浸酸菜,你倒好,全都给我扔猪圈里喂猪了。你是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
麦雨秧耐着性子听完,搔搔脑袋,把周九林扶到一边,说:“二舅母你的气可长了,放心,没那么容易断气!麻烦你别挡着我的道,我要洗澡睡觉去了,啊一一一一欠一一一一”她捂嘴打个长长的哈欠,把周九林涌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气得周九林捶胸顿足。她眼角的余光瞟到周九林对着她的背影在挥拳踢腿,忍住笑,甩着手大摇大摆进了澡堂。
她才洗完澡披着满头湿发进屋,还没来得及换上长衣长裤,木窗上传来了三声石子敲击声。恍如隔世!一下子就让她愣在原地,半天才有力气爬到床上推开那扇仿佛不是木头而是十二年的光阴做成的窗子。
韩小岩晃悠着两只长长的腿坐在矮墙上,手里拿个弹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乎这中间十二年的时光都是假的,他从未离她而去过,一直就在这棵酸枣树下陪着她长大。他穿一件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