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公主问的是别的事,他一定毫无保留全盘托出,即便公主是要问他最后一次尿裤子是几岁,他也一定不会瞒她。可这般夜袭敌府取人首级的事如何能讲给她听?
只好含糊道:“没什么。”
他十五岁进宫后便入了长乐宫,常常与承熹朝夕不离,听他不愿意细说,承熹一想便知是他跟着承昭时候的事。知道承昭毕竟是国之储君,他做的许多事都不适合自己知道,只好打住话头不再问。
京郊猎场不算太远,便是如此,承熹慢慢悠悠骑马过去的时候也快要到晌午了。
身后才刚行过一马平川的原野,眼前便已是一片参天古木疏林,更远处层峦叠嶂远山起伏,阔达之景叫人心胸开阔。碧空如洗一望无垠,穹顶之上盘旋着围场饲养的猎鹰,其啼声清亮双翼强健。
大兴国都本就暖,此时已过谷雨时节,原野一片青翠,不远处的疏林竟看不到边际,疏林之中更有逾百数的围场兵卫一身戎装,驾着过百数无数通体透黑的骏马呼啸着狂奔而来,鞍具尾部高悬的赤红旌旗鼓风腾腾作响,马上兵士个个英姿飒爽,竟有气吞山河之势。
这般合围之状初成,数十头野鹿惊慌失措撒开四蹄狂奔逃窜,待被身后如潮水一般涌上的骑兵赶出林子时,许多世家男儿扬鞭策马迎头冲去,弯弓引箭直射场中。长啸声叫好声不绝于耳,人声鼎沸似要掀了天去。
如此大的阵仗却还算不得人多,毕竟此次围猎是由重润郡主起的头,承熹作陪,太子才跟着来的。却与每年的春蒐和秋狝大典不可比。若是由文宣帝起头,数以千计的宗室王公部院大臣一齐来了,那更是稠人广众万头攒动。
江俨扶着公主下了马,盯着场内景象眼底微灼。他虽在公主面前多年温吞迟钝,骨子的男儿血性却未消磨多少,又是习武之人,见了这般情景只觉热血沸腾跃跃欲试。
见已有兵卫扛着猎物归来了,再看日头已近晌午,想来是到午膳的时候了,猎物是要送去给厨子烹调的。那兵卫走近,扛在肩上的鹿其颈上伤口有血滴落,江俨猛然想到公主平日一向心善,见了这般血腥的场景怕是会心有不忍。朝她面上看去,果然见公主已经颦了眉。
承熹察觉他的视线,摇了摇头示意无妨。围场本就是男儿围猎的地方,每年的春蒐和秋狝大典也不仅仅是为了彰显男儿血性,于天覆地载、统驭万民,甚至是国之气象上头都有许多说法。她虽不喜杀生,却也不会因为这般矫情的理由去阻止。
重润先前已经跟好些个世家公子绕着猎场外缘跑了一圈,隔着老远看到承熹和许多姑娘终于赶来了,扬声高喝:“承熹,你们真是慢死了!”策马行到了跟前才重重一扯马缰,她座下骏马扬着脖子长嘶一声,在离姑娘们极近的地方停了,扬起一阵灰土。
江俨内力深厚,气劲微展,承熹连一丝灰土气都没沾到。可许多姑娘早已下了马,此时被这一阵泥尘飞扬弄得灰头土脸的,有几个碍着重润的身份敢怒不敢言,只是今天来的大多都是性子野的姑娘,公府出身的也有好几个,兴许场上的公子中还有她们中意的,精心收拾出的妆容却被弄了个灰头土脸,如何能忍得?
一位彤色骑装的姑娘用力拍了拍衣裳上被荡上的灰土,怒道:“你怎么骑马的?我的妆都被弄花啦!”
“洗个脸本就成了,哼哼唧唧作什么?”重润从来不拘小节,见这姑娘不过是被吹了一脸灰就这般气怒,只觉得莫名其妙。她也没下马,骑在马上居高临下调侃她:“难不成还要我帮你洗?”
她坐下神骏见那姑娘走近,不知怎的忽然哼哧喷了个响鼻,鼻中热气和鼻涕星子全呼到那姑娘脸上了。
“你你你你你!”那姑娘气得要命,手指哆嗦指着重润“你你你”了半天,狠狠拂开丫鬟呈上的绢帕,找河水洗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