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那位高权重的夫婿令数百宫廷画师绘图千余,汴京城内几乎所有的茶坊c酒肆都张贴了那寻猫令,却终不可得。
于是,她便知道了,那人确是权焰熏天,但也与她没甚么干系。
她渐渐有些不愿见他了,她想她该回北地去了。
她想起那年他浑身是血昏倒在自家院子里,她用小手帕轻轻擦去他脸上的血污,只一眼便入了魔障。
也该醒了吧,昭昭下了此生最大的决心,却终究是抵不过天意。
她怀了身孕。
永兴四年秋,蔡氏芷璇奉诏入宫,封德妃。
冬,蔡氏有孕,进贵妃。
永兴五年初,官家宴请百官于金明池观水师演练。遇刺。
她什么也不愿回想,她只记得金明池的池水是刺骨的冷,她自小在北地长大,一点水性也不识的。
她一只手扶着沉沉下坠的肚子,一只手拼了命地扑腾着。她在水中挣扎了太久,早没了力气,只凭一股念想支撑着——这是她和他的孩子呀。
将将下沉之际,她看见那人一把扯下身上玄色的羽绉面鹤氅一跃跳入水中。昭昭咬咬牙,她只要再坚持一会会儿,只要再坚持一会会儿她一定可以等到他来救她的。
昭昭几欲窒息,但她即将要成为一个母亲了,她要坚强。
再坚持一下下。
她听见岸边蔡芷璇一声惊呼,竟也落下水来。
她看见那人停顿c折返
她太累了,终是绝望地沉入了水底。
再醒来的时候,昭昭躺在冰凉的石阶上,只一个医女侍候着。
宝津楼里,蔡贵妃微恙,众太医待命。
那人也在宝津楼里,等着太医令为蔡贵妃切脉的结果。
石阶那么凉,风那么刺骨。她闭着眼睛,感受着血水从她冰凉的身体里流出。她知道那是她的孩子要走了。
后来,他轻搂着她柔声宽慰:“昭昭,莫哭,孩子还会再有的。”
曾经她娇气c爱哭,而今却早已没了眼泪。
她曾与他拜过皇天后土结为夫妇,她曾无数次地想过要为他绵延子嗣。
但是,孩子不会再有了。
她和他的孩子,不会再有了。
不论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生生世世,她潘昭昭再也不会为赵子孟生儿育女了。
她不愿再见他。
她要回北地去了。
第二章前世昏昏
昭昭闲闲翻检着梳妆镜前的妆奁,铅华c胭脂c黛螺c香丸c香水竟是琳琅满目装了整整一个匣子。想她前世,真真是个臭美的。
啧啧啧,一个豆蔻之年的小丫头,竟是连昂贵的朱栾水也用上了。
等等!
昭昭将那“朱栾水”凑近鼻尖,细细地嗅了嗅。
这不是朱栾水!
虽则没有贮于琉璃缶中,而是以一只普通小瓷瓶替之,但其香气馨烈非常c经久不散,绝非大祈匠人用朱栾花仿制而成的香水。
这是大食国的蔷薇水!
虽则上辈子宫中赐下过好多,她也经年地用着,但也知这蔷薇水珍贵非常。那么,它又是怎么出现在这个边关小镇上的自己的妆奁里的呢?
昭昭想起了她儿时日日伸长了脖子盼着一个南边来的货郎。说来也怪,那货郎似乎年年都来,但她却一点儿也记不得那货郎的长相了。
她只记得她七八岁时那货郎小山般的担子上堆满了吹叫儿c千千车c虾须糖,待她稍大了些,就有了磨喝乐c绢孩儿,等到她十二三岁懂得爱美了,就多了好多胭脂和绢花衍哥儿在他那儿买过好些小刀枪c小弹弓,进学后还买过些笔墨纸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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