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落入别人的陷阱。
数个宽阔的身影,却忽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恰恰挡住了羽箭的去路。是呼延琮麾下的山贼头目们,认定了自家总瓢把子胜券在握,忘乎所以,站在马鞍子上手舞足蹈。“大当家,大当家,大当家”
“滚开!”已经搭在弓弦上的破甲锥,没有机会射出去了。黑衣女将狠狠夹了一下马腹,向前横冲直撞。
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即便她冲到人群的空隙中,再度弯弓搭箭,也肯定来不及了。两匹战马从起步开始对冲到高速相遇,原本就只需要两三个弹指,她已经错过了出手相救的时机,此刻只能赶过去尽可能地替他疗伤或者避免别人侮辱他的尸骸。
泪水瞬间就模糊了她的眼睛,她却强迫自己盯着战场,盯着战马上已经差不多重叠在一起的两道身影。一黑一白,黑的是那样阴险,白得是那样光明。
她看到自家夫君杨重贵的招数如预料当中一样用老,被呼延琮侧着身体闪开。他看见呼延琮从长朔下抽出了钢鞭,半空中掠起一团乌黑的闪电,她闭上了眼睛,无法再坚持,全身的血浆的瞬间被冻结成冰。“大哥——!”
“杨将军”“杨将军”“杨将军”四周的欢呼宛若山崩海啸,再度淹没了她的声音。
不是大当家,而是杨将军。她呆立在马背上,身体颤抖如筛糠,两只耳朵下面的肌肉不停地抽搐。没错,就是杨将军,呐喊声全部来自“汉军”将士,其中还伴随着狂热的画角,“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如夏日里突如其来的风暴,肆意横扫。
而周围的山贼草寇们,则全都被扼住了嗓子,一个个鸦雀无声。
头顶的阳光刹那间变得无比燥热,浑身上下已经被冻结的血脉再度开始流动,碎裂的心脏一点点粘合,强迫自己将眼镜重新睁开,她用手背擦去泪水。却发现眼前的世界,如同幻觉一样不真实。
又狠狠擦了几下眼睛,她终于看清整个战场。
她看见自家丈夫完好地端坐在黄骠马上,一手持枪,一手举鞭,身上流光溢彩,宛若一名下界的天神。
而黑脸黑心的山贼头子呼延琮,却愣愣地徘徊在几十步之外。举着空空的左手,失魂落魄。
原本应该打在对手后背处的钢鞭,此刻已经成了杨重贵的战利品。他不可能要得回来,也没有颜面再去讨要回来。
山崩海啸的欢呼声中,杨重贵将朴头枪挂在德胜钩上,然后一只手拎着钢鞭,穿过周围的人群,穿过匆匆赶过来助威的“汉军”将士和不知所措的山贼草寇,就在敌我双方的眼皮底下,走到了呼延琮面前。
“你刚才如果直接打向我的面门,而不是绕着弯子打我的后背。此刻,我已经躺在地上了!”握住钢鞭的顶端,将护手递向呼延琮,他同时用周围很多人都能听得见的幅度,高声道出一个事实。“谢谢你手下留情,走吧,带上你的弟兄。咱们两个后会有期!”
“你第一枪和最后那一枪,目标都是我的护肩。”呼延琮喘息着接过钢鞭,仔细挂在了马鞍下。“所以,我不能打你的脑袋。我是绿林大盗不假,但是盗亦有道!”
说罢,也不多啰嗦。抬起左手猛地一拉战马缰绳,他扯开嗓子冲着周围的大小寨主们高喊:“走啦!已经输了,还愣着做什么?难道还指望人家管饭么?!”
“走啦,走啦!”众山大王们先是微微一愣,随即讪笑着开始收拢队伍,“偷袭没得手,单挑也没赢,咱爷们今天认栽!”
“走啦,走啦。以后见到杨重贵旗子,咱们大伙都躲着走就是!”
“走啦,一会说是要救驾,一会又说要杀人!老子早就被弄糊涂了!”
众头目和喽啰们七嘴八舌,赶在“汉军”改变主意之前,匆匆忙忙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