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王小芳决心去见成当归一次。前一次见面已是五年前的事了。他可能早已成家，而她还孤身一人。她去找他，并不是要和他再续前缘，她在这中寨乡已心无所依。安贞已大了，已出落成一个标准美女。男人们看她的那种爱慕的目光，让她很自信。王小芳和她在一起，已不知道自己是大姑娘还是妈咪。和她在一起，她总觉得自己老了。从幼儿园到初中快毕业，十年啊。

    从二十几岁到三十几岁，自己的青春就这样奉献在这里。回想这十年，她不知道收获了什么。事业，就是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课本，讲授着相同的知识。爱情，从来到这里的那一刻，就开始变得遥远，变得被遗忘。

    黄洋那样的男人，至少也还有她那样的傻瓜叫过他一声老公。他在这里虽然没有收获爱情，至少躯体的快乐是丰富的。据说，好几个女人还为他要死要活。其中，她似乎也可以算一个？她心里空落落的，感觉自己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本想将就着和黄洋相伴一生，可是那家伙居然在她的床上，和另一个如他妈妈一样大的女人疯狂起来。真是不要脸。还装死卖活的博同情。真是让人失望至极。

    三十几岁了，还要出去打工，去过那可能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辛苦日子，还要去傍往日的恋人，她心里很不甘。但，眼前，这是现实。当她走进屋，那屋，不再觉得是自己家，走进工作单位，目及之处都是伤心的记忆，离开，就是时候了。

    她不想去安贞家，那里曾让她疯狂。在那躯体极度饥渴的岁月，她装疯卖傻的耍的那些个小聪明，得到了安贞家隔壁的楞头青顺天，又施金蝉脱壳之计，骗得了正值壮年的帅哥张老师一顿疯狂。那神秘美妙的感觉，真的至死难忘。但，那哪里是一个正常人可以做的事啊。还害那两个老师被警察折磨得生不如死。还有那两个警察，也真是两个都讨厌家伙，不知怎么就被整得那么狼狈

    这就是自己的青春啊。太苦涩，太可笑。

    她拖上箱子，那里装有她几件保暖的衣物。要在大城市去穿，肯定已不合适了，但路途中她得穿着。还冷，再土气也得应付过去。

    她上火车了，她回望眼前的小县城，那也是很繁华啊。在那偏僻的小山村，她是怎么渡过这十年的？毕竟，她也是在一座小城长大的。她想起中寨乡那泥巴路，想起那夜里十一二点就要熄灭的电灯，想起那些迷信得神秘兮兮的人们。她就觉得，她在一个陌生世界，生活了荒唐的十年。

    十年啊一一一一她长叹一声。火车鸣笛起动。“哐啷一一一哐啷一一一”声中，她想起了安贞，那是给了她许多安慰的女孩。她不能不和她辞别。她见不到她，她会十分伤心。她提起电话打给她：“我走了，乖安贞。去上海找工作去了”边说她边哽咽起来，安贞在那头听说她去上海找工作不回来了，也“哇”一声大哭起来。这是王小芳从没看见过的。火车穿着过山洞，信号中断。她想安贞的心情却越来越强烈。好象安贞就是她的女儿，刚才在电话中听到安贞那哭声，就好象是她在说：“妈妈，别走，别抛下我”她止不住的抽泣声，引来了列车员询问：“小姐，请问你有什么伤心事，需要帮助吗？”她才双手捂住脸，摇摇头，强忍着，但全身的抖动，说明了她伤心的程度。

    当然这哭泣不全是给安贞的，是她在这偏僻山区十年生活辛酸往事的综合暴发。

    安贞得到王小芳走了的消息后，立即电话询问成校长，成校长听到后却一点不吃惊。她想，谁都是要走啊。这里没有亲情，没有爱情，几十个教师面对那一两百来学生，就象有许多营业员却只有很少货物的商店，人们的忧虑难免。她回答安贞说：“好，好事。别伤心。走出去才大有作为。”安贞听她这样一说，反过来想：也是，在这小地方一辈子，也就是没有出息。她爸爸经常就是这样教育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