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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淖一般的境地,还有什么脸面再见从前的朋友?

    朱妈忧心忡忡地问:“小姐你是不是累了?怎么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她不想多说话,只随口“嗯”了一声。朱妈忙着张罗服侍她上楼,替她铺开被子,放了帐子,让她躺下歇息。秦桑这一病好几个月,总是躺着的时候多。一躺下来,此时倒像是马上要睡着了,她疲倦地阖上了眼睛。

    等朱妈那小脚“笃笃”的声音消失在房门外,秦桑却又重新睁开眼睛来。这房里还是新房的布置,水红绫的帐子,滟滟的仿佛仍存着一缕喜气。帐顶上绣的百蝠百子图,还是最老派的吉利花样,密密匝匝的彩线刺绣,一团团的花仿佛就朝人直压下来,望久了直发晕。秦桑闭上眼睛,人倒像睡在船上,轻轻地摇动着。整个世界都在微微摇动,这摇动让她惶恐不安,更让她有一种虚无飘渺的无力。

    秦桑一直担心邓毓琳会真的上门来,可是这事又不能怨朱妈。朱妈对从前的事情顶多晓得一二分,她就知道邓小姐和自家小姐要好,如今自家小姐生着病,每日在家里发闷,所以真心地想让邓小姐来看看自家小姐,陪她说说话,解解闷。

    无奈秦桑根本就不想见到邓毓琳,每日想起就觉得心中更添积郁。这样过了三四天,邓毓琳终于来了,朱妈倒是很高兴,听到门房通报说有位邓小姐来拜访,于是亲自到上房来告诉秦桑。秦桑无奈,只得换了件衣服,出来见客。

    两年不见,邓毓琳倒没有变多少,不过头发剪了,原来的蓝布裙衫换成了洋装,只是圆圆的脸上,仍旧有种少女的稚气。她见到秦桑,首先就笑了,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糯米细牙,说:“哎呀,秦桑你瘦了。”

    秦桑见她的笑容一如往昔活泼俏丽,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邓毓琳已经拉住她的手,说:“几年都不见,我有好多话跟你说呢。”

    朱妈在旁边看到她们这副样子,想起原先小姐未出阁的时候,这位邓小姐也常常到家中来,同小姐两个人咕咕哝哝,有着说不完的亲热话。所以她督促两个丫头安排了果碟点心茶水,就悄悄领了下人都退下去,让她们好生说话。

    秦桑打起精神,问了问邓毓琳这两年的近况,原来邓毓琳两年前出洋,三个月前才刚回来。没想到那日在街上会遇见朱妈,从前邓毓琳经常往秦府去,所以认出了朱妈,问起秦桑,才知道她如今的住处。邓毓琳提起不少旧同学,有的出洋留学,有的嫁人生子,还有的与未婚夫一齐投奔革命军……秦桑只是静默无言,说了一会儿话,邓毓琳却将脸色正一正,说:“秦桑,我此次来,是有一件事想要托你帮忙。”

    秦桑见她突然如此郑重其事,不由得道:“如今我和笼中鸟一样,又能帮得上你什么忙呢?”

    邓毓琳笑了一笑,眼中却隐隐有一缕忧色:“除了你,这忙还真没别的人可以帮得上。”原来邓毓琳有个表哥因为跟人结怨,如今被冤枉成革命军的眼线,关在符远大牢里,不日就要审判。邓毓琳此次来就是想要找人疏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先把人保释出来。邓毓琳说:“我那表哥是个公子哥儿,怎么会和革命军有勾结?就是因为去年他家里盘当铺的事情,跟人家结了怨,才被人诬陷。他从小在家里娇生惯养,压根儿没有吃过苦头。若是再在大牢里关几日,只怕我姨妈都要急疯了。我那姨妈从二十岁守寡,只得我表哥这一个儿子,若不是实在没有旁的法子,我也不会来麻烦你。”

    秦桑还未说话,邓毓琳又道:“花多少钱都行,我姨妈就这么一根独苗,只要能把人保出来,哪怕是倾家荡产也愿意。”一面说,一面留意秦桑的神色,只见秦桑眉头微皱,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这样的事情,我和你说句实话,希望实在渺茫。你郑重其事托了我,我本不应该推辞,只怕办不了,耽搁了你的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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