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铁匠不是不知道用火炉加热金属、以榔头锤锻金属,但他们很难明白原理,很难掌握温度,更很难通过高度的生产组织分工和规模化的大型生产装置来实现单一个体劳动生产率的跨越式高效放大。
金属的高温加工工艺的成熟及其大型工业化生产设备列装,好比是一个昏暗幽闭的房间打开了一扇通向外面世界的窗。花园里红的花花绿的草草顿时变成墙上的挂画,从此美丽不断,惊喜连连。
火器局实现了五寸半短管火炮的身管热冲压一步成型,那么同样作为管状体的铳管呢?
世子旨意中强调的技术推广,不正好用在铳管的生产中吗?于是,那边五寸半大炮刚刚出了样炮,这边的铳管试制已经传来好消息。
五寸半大炮的长径比仅约十比一,铳管却是长径比很大的细长管。所以铳管试制团队一方面借用了“热冲”的技术,另一方面又发展出“热拔”的新概念。
加工之时,红热的胚料被多个同步旋转的锥状滚轮挤在中间,带动向前,到达热拔缩口处。缩口处,细长的冲头来,在颗粒大小极限值以下,颗粒越小的火药爆速越低,但燃烧速度更稳定。
所以火药厂生产的黑火药,火铳和火炮用的引火药、炸药包的导火索选用燃速较慢的粉末火药,火铳和火炮的发射药用小颗粒火药。至于开花弹和炸药包用的便是爆速很猛的大颗粒火药。
然而在实际使用中,传统方法生产出来的颗粒火药由于松散易碎,往往在炮弹和铳药装填过程中被捣烂压碎,重新变成爆速很低的粉末状黑火药。
为了解决颗粒火药易碎这个问题,绵州火药厂的总工程师烟花爆竹世家第n代传人陈福如建议加大石碾的重量,最好改为铜碾。
然而陈福如万万没想到,朱平槿的决定远比他更为激进。鲁班机器局专门为火药压缩开发了螺旋压缩机,可以用巨大的压力将定量火药压缩成为碗口大小的一块坚硬薄药饼。经过带棱突的滚筒粉碎,使火药饼碎裂成一块块整齐的小颗粒。再经过抛光打蜡,传统的颗粒火药就蜕变为颗粒状压缩黑火药。
绵州厂的奏报道,压缩黑火药的密度接近普通黑火药的一点六倍。除了密度加大、稳定性更高之外,黑火药令人头痛不已的防潮性也得到了一定的提高。
新式的五寸半尾翼稳定加长爆破弹装填压缩黑火药,较之老式的带空心松木弹托的球形开花弹,可以装填约三倍半的火药量,威力更是超出数倍不止!
然而任何的探索和革新都会有代价。
火药压缩是一项高度危险的工作,稍有不慎,就会酿成机毁人亡的惨剧,绵州火药厂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就在朱平槿巴山鏖战之时,绵州火药厂发生大爆炸,炸死炸伤工人数十名,摧毁厂房十余间,机具三十余台套,造成经济损失数十万两,更造成压缩火药的研制进程推迟大半年。
事故发生后,虽然进行了详细的事故调查,但因当事人在事故中全部死亡,真相依然扑朔迷离。据调查组推测,很可能因为早期的螺旋压缩机由钢铁制造,在操作时因为撞击等原因产生了火花,引爆了火药。
朱平槿明白,自己的急功近利急于求成才是酿成悲剧的根本原因。邱瑞光、陈福如和其他人不过是替主背锅。所以他的板子高高举起,却轻轻放下。邱瑞光、陈福如等责任人都被撤职留用,也就是背个处分继续干。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充分尊重科学规律,踏实做好每一个细节,才是更好更快更安全地搭成目标的最快捷径。
此后,绵州火药厂进行了全面的整改,其工程量堪比新建两座火药厂。
火药厂的所有设备全部改为铜制,绝大部分工人改用心思细密且不抽烟的女性。
厂房里开挖了防爆沟,厂房与厂房之间垒筑了高大厚实的防爆墙。
火药的压制作更是火药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