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垣东一直在打量着后驾驶座上的女孩子。年龄不大,二十出头;一张脸生得很温婉清秀,瓜子脸,尖下巴,大眼睛,典型的南方女子的模样;他侧头可以看见她柔美流畅的脸部线条,干净的车窗映衬出她模糊的轮廓,明明安静到极点,却分明又不一样的东西流露出来。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目光很失礼,宁垣东很快就若无其事地将眼光从后视镜挪开。
陌青宁想起什么,一把抓过背包,翻来找去,一通乱找,刚刚才想起来,她这一路淋着雨过来的,不会把支票给淋湿了吧?!越想越觉得不安,这张支票要是泡汤了,她想再找到江昊天拿,那可是不容易啊。
越着急越找不到,她索性把所有东西都倒出来,于是毫不费劲地找到那个粉色的钱包,小心翼翼地将那薄薄的一张纸拿出来看,借着橘黄色的灯光,发现它完好无损后,心安地将它放回原位,庆幸自己的书包是防水的,钱包也是防水的。
陌青宁心满意足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笔记本c风油精c笔c耳塞c手机c餐巾纸c卫生棉她收拾得很自得,并没有很顾忌前面的人的眼光,反正以概率学的角度来看,他们再次相遇的几率极低极低。而她向来不顾及陌生人的看法。她行事并不乖张,只是我行我素惯了,身边这一两个人的喜怒哀乐已经让她很疲惫了,无力再去理会c顾及那么些不相干的人的情绪。
宁垣东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切收入眼底,那张薄薄的纸,他猜是支票。深夜,大雨,年轻女子,郊外的别墅区,还有支票,这一切指向的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即便他很不相信这样一个恬静淡然的女孩子会做出这种事!
当然了,这样想当然地对待一个人未免有失偏颇。他没有权利对一个只见过一面,在此之前对她毫无认知的陌生人怀有如此笃定而恶意的看法。
很多时候,那些笃定的看法,是自以为是的猜想和臆测,用来安慰自己。这也并无不可,凡人总是需要别人的伤痛来安慰自己:大家都是一样的,平凡,庸碌,伤痛,被伤害,不快乐。尽管对方可能并不沿着你的想象在走,但是不可否认的一点是,你从中获得了生活的希望和快乐。
更重要的一点,你没有妨碍到任何一个人的生活。对于陌生人笃定的嘲笑和蔑视,知道的,只有你自己。
“对了,你要去哪?”宁垣东转着方向盘打算拐过眼前的路口时,忽然开口。低沉醇厚的声音很好听,就像夏日的风穿堂而过时的模样。
陌青宁在包里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晚上十点。妈妈应该已经睡了,苏冉在那里陪着妈妈。这样,她回去的时候,就不会被妈妈看见这一身狼狈的模样了。
“圣安医院。”陌青宁低声说着,眼角的余光还看着漆黑的车窗,却又忽然想到什么,认真地盯着宁垣东的背影,“谢谢你。”
前面的人只是会心一笑,接着淡淡地说了声,“不用客气。”
他们都不是多话玲珑之人,不说多余的话,不做多余的事,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流淌着的只有温柔的音乐和灯光。
在这样的环境里,陌青宁忽然又升起来一种对人性的信任。漆黑的雨夜,无人的郊外,独自一人的彷徨和害怕被这样一个陌生人打破,在此时唯一的感觉就是感激。
圣安医院。
“到了。”宁垣东停了车有一会儿了,发现身后的人竟然毫无知觉,只能轻轻唤她。
“嗯?”或许是豪华轿车的性能很赞,这一路四平八稳的,陌青宁根本就没有发现车停下来了,“哦。”
反应过来的人赶紧背上自己的背包,再对他道谢,“谢谢你。还有不好意思啊,座位都脏了。”
“没事。”宁垣东转过身来,将手里的雨伞递给她,“给你。外面的雨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