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往常一样,晓东在往报社的路上,顺道买了几份小报,是那种没有出版许可证的黑报。兜售黑报的小贩都认识他,一见到他走近就会紧跑两步过来,主动把报纸塞到他手里,讨好的朝他笑。晓东麻木的点一下头,也不说话,把随身带的零钱扔到他们怀里就顾自赶路。就因为要买这些小报,他才没有坐出租车上班。
晓东干记者三年了,三年跳了四次槽,到这家报社来才半年。这是一家中型的民间报社,虽然政治地位不高,但因为抢新闻快,内容有许多市民喜欢的看点,所以销量很不错。这里的同道都很年轻,老板也不是特刁,工作上的自由度比较大,晓东混得还算可以,甚至多少有点如鱼得水的味道。
晓东买小报的目的是发现素材。那些黑报直接来自社会底层,就像城市里的垃圾桶,堆了整版整版的文字垃圾。有时候晓东觉得它们更像断了水的公厕,积满了没有冲刷的排泄物,臭气熏天。虽然肮脏,但它们毕竟是公众的直接产物,精明的专业人士可以把它们作为把握社会的第一手材料。比如,鉴别垃圾可以了解各色人等的物质消费水平,甚至可以大致核算某种热门产品的市场销量;研究排泄物可以推知这个社会有多少人因为暴富而导致消化不良,还有多少人因为穷愁潦倒而患有贫血症。当然,作结论时必须把公厕之外的部分考虑进去,因为赤贫的人是上不起收费厕所的。上一趟少则五毛,多则一元,如果以一天十次小便计算(大便可以和小便同时解决),一月可能高达三百元,这可大大超出了当今中小城市的最低保障线。所以,有些人宁可冒着被挂在头版头条示众的危险,光天化日下就在众目睽睽的绿化带“方便”。如果从这些小报上精心筛选,回收有价值的信息,再进行高科技含量的深加工,就像废塑料瓶可以抽丝织布,尿垢里可以提炼出“黄金”一样,那可是低成本高产出的买卖。
晓东就是做的这种生意,他要从小报的垃圾堆中刨出有用的信息,然后转换成自己的产品销售。他以训练有素的眼光扫视那些粗制滥造的版面,各版醒目的标题迅速从他大脑皮层的面板上滑过:《一女配三夫》c《情妇告倒贪官》c《夜半惊魂》c《变态人生吃活人肉》c《公款二十五万狂赌》c《大学教授裸奔》,都是些滥俗无聊但是却永远拥有庞大读者群的东西,就像人们腻透了那些灌满大街小巷的靡靡之音,却又沉浸里面不能自拔一样,因为这些内容总是和开放c自由c个性乃至成功等等最受追捧的现代概念联系在一起。你可以鄙视这一切,但如果你要彻底的弃绝它们,你就等于自动的从社会淘汰出局了。
他翻转报纸,上面堆满了性病和征婚征友广告,还有几条教你致富的消息,有一条说,“投入一元,万元回报;错过机会,终生后悔。”
“有这样的好事,自己不是早就发财了,还用得着打广告?”晓东轻蔑的哼了一声,自言自语。
看来今天的投入都打水漂了,当然这也是常有的事,你不能指望天天从这样的小报上打捞黄金,那也太便宜了。
晓东把报纸往桌旁的纸篓一扔,就要把它们作为废品处理掉了。就在这时,报纸翘起的一角有一行文字跳入他的眼帘:“奇闻――少年背上出产香油”
“背上出产香油?这是什么意思?”晓东想,“又是新版聊斋那种无聊的玩意儿?”
他把那张报纸抽出来,看到那是一则短小的消息,上面只有寥寥几句:
三十里铺五里乡黑窝子村五组最近发生了一件怪事,村民们发现,本村村民吴翠枝十四岁的孙子张顺强背上流的汗比别人流的汗浓度高得多,还能够发出香气,看上去有点像商店里卖的色拉油。当地的村民试着用它来炒菜吃,说是味道很不错。
看来写着个报道的人是个新手或者是个业余撰稿人,把地址写得那么详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