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毅在家胡思乱想的时候,姬升耀已经从北门骑出县城。一路上,臭皮囊虽然坐在自行车上,但他的心却没有受到现实空间的束缚,好似离弦之箭,早已扎进了十几公里外的二叔家。
姬升耀的二叔叫姬东卫,据说这个名字是他二叔在文革时自己改的,寓意一辈子做伟大领袖的忠诚卫士。
姬东卫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刚刚四十出头脸上就布满了皱纹,尤其额头上三道斧劈般的抬头纹,更使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很多。
他的双鬓已变灰白,这几年“灰色”隐去的速度日渐加快,“白色”似从鬓角处找到突破点,正以主人的姿态迅速占领姬东卫全身未进化的部分。为此,他着实下过真功夫,焗啊c染啊的,没少捯饬。但是这一年,姬东卫对于自己的外观逐渐放松了警惕,一来因为年龄大了,捯饬来c捯饬去还是搂着自己的老婆过生活,并没有给他带来想象中的“艳遇”,二来工作上也不顺心,干了多少年的村会计,一直也没“进步”,预备好的讲话稿c演讲稿,到现在还压在箱子底,没机会上台“演练”。
今天重复昨天,昨天又能代表明天,放下账本扛起锄头,像一台坏掉的录音机,不断重复同样的旋律。时间长了,他也咂么出点儿味道:“在村里不当上支书,就是再年轻十岁也没人注意,还是踏踏实实种好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儿,是正理儿!”
想通后,姬东卫的审美观逐渐退化,最后索性啥也不顾了,任由一头乱蓬蓬的头发,枝枝杈杈在身体的制高点肆意生长。他的双手短粗,手面上夸张的膨起几条青筋,扭曲的样子像被刨出地巢裸露在外的蚯蚓,由于终年干着土里刨食的营生,手上大大小小的裂口布满十指,有的裂口因为时间久远,已无长好如初的希望,深入裂口中的黑泥依稀可见。古铜色的肤色,衬托出他的躯体还算健康
一身破旧的中山装,一双大头皮鞋,可能是姬东卫最能拿出手的行头了,这身行头只在节日或者出席重要场合时才穿,平常就是一身粗布衣,一双黑布鞋聊以渡日。
虽说姬东卫拉扯几个孩子温饱不愁,但如果仅靠种庄稼c记记账,想过的更加安逸c富足,用他的说法就是——“做梦吧!”。
可玩笑归玩笑,梦也能成真!当姬东卫认为美好生活越来越没戏的时候,老天终于给了他一个机会,“一夜暴富”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成为现实。
一九八六年,随着测绘大队到来,姬东卫的美梦终于清醒,手里花花绿绿的钞票让他感到幸福来得太突然c太不可思议。
那年春天,国家要拓宽309国道,拓宽的国道不但要从姬东卫责任田里通过,还要把姬东卫岳父留给他和他媳妇的六间大瓦房冲掉三间。按照赔偿政策,国家以高于市场价的标准收购了他被拆除的三间瓦房,他们村又重新给他规划补偿了2亩多责任田。
这还不算完,因为原来的6间瓦房是连在一起的,拆掉3间后就损坏了房子的整体结构,有倒塌的危险,为此县里又给他配套1万多元的整修加固款。
这样算下来,姬东卫就发了一笔横财。他先用县上给的钱,把三间“危房”简单整修了一下,又用剩下的钱重新买了块地皮,盖了5间带院儿的大瓦房,一家人喜迁新居,整修过的三间破瓦房就被当成了磨面小作坊,两间放机器c当粮库,一间做“旅舍”加厨房,放置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具。
姬升耀知道这个磨面的小作坊,当他急急忙忙快要赶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时分。虽然天色已暗,但他还是远远看见母亲站在院子门口向国道张望,看见母亲的身影,他加快了骑行速度。
“妈!”姬升耀边喊边跳下自行车,松开车把疾步走到母亲身边。走近细看,他发现母亲两眼通红,目光呆滞,颤抖的嘴唇已经干裂。“妈,你”不等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