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名内卫百户,他大喝一声:“让开!本官从宫城赶来,皇上宣厂督和杨大人进宫,商议如何控制灾情。”
董遂良听到“灾情”二字就是一愣,抢步上前,接过百户手中邸报,逐字逐句研究之后,又快速递到杨素手里,杨素也不客套,展开来看。
“四月望日黄河决口,洪水入开封府。百姓无粮,以水草c水虫c粪蛆c胶泥c马粪果腹,间有一人,枯形垢面如鬼魅,栖墙下,敲骨吸髓,十余万居民死者十之五六。”
杨素读到这里几欲作呕,虽然没有明说是人骨,但也几乎可以肯定是发生了“人相食”的惨剧。他实在看不下去,只能出言问道:“其余那些逃出生天的百姓呢?”
那百户答道:“妇孺儿童多惨死,只余青壮,少数于河南境内盘桓,多数向东分别入山东c南都两地,余者约千人流向京城。”
杨素微微一愣,喃喃自语道:“这南都也就是应天c苏州c松江等地,与开封距离相对近些,山东就更不必说,不过相去两三百里。可京城和开封相距远超千里,灾民为何会有组织地向这里迁徙呢?”
他沉吟片刻搞不清楚其中关节,忽然想到身边站着的董遂良不就是个情报头子,于是开口提醒:“董公公,咱们这就进宫,不过在这之前您最好先派人去摸清这些灾民的底子,万不可乱了京城治安。”
董遂良从善如流,立即挥手招来身边内卫低声耳语起来。杨素看此场景不禁暗道这胖太监果然有些手腕,东厂新设不久人手奇缺,他居然跑到沈林那里挖角去了。
杨素没再多考虑厂卫间错杂的关系,让宝大福的伙计给叶紫萱带了句话,便与董遂良上马直奔宫城。此时已过午时,两人疾驰至承天门时,竟发现刘思唐已在门外百米处候着,两人还未靠近就听他大喊:“皇上有旨,二位今日入九城不可怠慢,无需下马!”
杨素暗骂一声,又听身边的董遂良低声嘀咕:“河南事态竟糜烂至斯?不会是有叛乱吧?”此话一出,这想法就在脑中根植不去,两人对视一眼,也没了和刘思唐寒暄的心思,在马股上狠狠一鞭,直直冲向午门。
午门角门早已洞开,立即有人上前扶他们下马,又有宫内太监迎上,引他们奔向御书房,竟是一路小跑,不给二人喘息的机会。到了屋门口,也全然不走程序,只喊了声:“董遂良c杨素求见!”便径直推门,让两人进屋。
此时屋内除了内阁两位大佬以外,只多了个户部尚书钱一浓,却不见兵部的官员,这让两人心中微微一松,疾步上前见礼。
光熹大手一挥,皱眉说道:“免了,你们应该都看了河南来的邸报,现在户部所有银子都被工部抽走用于应对黄河决口,只是将将够用。遂良,拨给东厂的银子还没用光吧?”
董遂良听了心肝一颤,狠狠瞪了眼钱一浓,暗道这帮文官果然够狠,吐出来的银子竟然还想再收回去。他哪里愿意这么交出到嘴的肥肉,恭声说:“是还没用尽,但是老奴听皇上所言,这治理黄河的银子不是够用吗?”
光熹心中多少也有点儿对不起伺候了他这么多年的身边老人,但是又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狠下心说:“现在还有别的事儿要排在东厂前头。去往山东c南都等地的灾民还可交给地方上安置,但是京城的灾民该如何处理?若将他们拒之城门之外,不知要引发多大的乱子。”
说到这里,他又叹一口气:“而且明年年初,东瀛c朝鲜两国称臣来朝,会同馆必须重新修缮,建造杏园饲养大象c骏马,还需制造辂车c步辇c龙亭等等,这些费用现在都还没有着落唉”
李正听到这里微不可查地一笑,对钱一浓使了个眼色,钱一浓立即会意,说道:“皇上,单单是收回建设东厂的银子肯定是不够的,至少还有四万两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