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门外十里长亭,袁锦江望着亭外的雨帘心中萧瑟,他万万没有想到,作为回乡的大臣,竟然没有一位同僚相送。他默默感叹一声:“我这官当的是个什么劲儿啊!没图着名,没图着利,皇上还恨不得杀我而后快,唉”
他官居户科给事中,是典型的言官,平时没有什么灰色收入,只能靠俸禄度日。还好膝下没有儿女,京城家中只有夫妻二人和一个丫鬟,是以花销不大,亏了光熹抱着好聚好散的念头,对他颇为优待,准许他利用驿站的马车还乡,不受臀伤未复之苦。
此时袁夫人从车窗探出头来,对他说道:“夫君,别再等了,我们冒雨出发耽误不得,若是路上遇到些许情况,晚上恐怕要找不到地方歇脚了。”
人一旦心中黯然,就会思绪纷涌,不断考虑得失。袁锦江望着妻子素面朝天的容颜,心中想着:“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就不怎么化妆了,却是我俸银太少,她要省吃俭用,用这点儿小钱来贴补家用,我这个夫君做的真的合格吗?”
他越想越觉得窝囊,竟然快要不争气地落下泪来,还好此时天空飘着雨滴,仅有的几个路人也是行色匆匆,根本没有人关注到他。他悄悄的揩拭眼角,咕哝一句:“真不是个远行的好天气”
忽有一人接口说道:“却是个送行的好气氛,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只是差了那么点儿秋风和落叶。”
袁锦江循声望去,只见杨素就站在他身后。杨素一副风流文士的打扮,衣衫前后的下摆微微被雨水润湿,却一点儿也不狼狈,倒显得有些出尘意味。
“年轻就是好啊!”
袁锦江自然不会说出心中想法,他嘴角一抽:“没想到你竟是唯一一个来送我的。”
杨素微微一笑,走到袁锦江身边与他并排而立:“此言差矣,其谬有二。第一,若是此时早朝下了,叶师一定也会亲来;第二,我不是来送你的。”
袁锦江听了这话勃然大怒:“杨素小儿,你已经出尽了风头,为何还要来此羞辱于我!曰月昭昭,民心如镜,你不过一个谄谀摇尾的弄臣,皇上总会厌倦你的奉承,看透你的面目,失了皇上宠信的你还有什么手段自保?”
杨素摇了摇头,心想:“人心果然是个神奇的东西,袁锦江官居给事中几年未有升迁,骂人骂的多了,果然心态也变得像所有言官一样敏感多疑,言官实在当不得啊!若是我没考上三鼎甲,入了督察院,过上几年是不是也会这样呢?”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袁锦江的肩膀,这在文人之间算是一个相当亲密的动作,只有志同道合之人才能做得,这下子把袁锦江弄得有些迷糊,竟然一时忘了满腔怒火。
杨素见他平静下来,开口说道:“你不要脾气这么暴躁,我也不是来羞辱你的。袁大人,看了皇上给你准备的马车,我若真的是一个弄臣,来此羞辱你不是找皇上的不痛快?咱也不说这些没用的,你可知因为你的两封奏疏,朝中发生了多大的变化?”
袁锦江微微一愣,见杨素似乎确有要事要谈,便谨慎地说道:“虽然已经辞官,但还是听说过一些风闻,皇上好像要新设立东缉事厂,以此限制言路,难道这东厂是杨大人的点子?”
杨素赶紧摆摆手:“你可别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不过我倒是想了个应对之法,暂时拖住了东厂访防‘妖言’的动作,今日早朝到了这个时辰还未散,估计事情也就定下来了。”
袁锦江再次怔住,经过诏狱内的那场闹剧,他本以为杨素对上书弹劾是非常反对的,怎么今日又突然站回到了这边的队伍。他弄不清楚杨素的居心,只能小心地看着杨素,等他的下文。
杨素果然开始了解释:“我觉得吧,所谓弹劾不过是些臭不可闻的狗屁!很多言官对于很多利国利民的政策放大错误,忽视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