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事才刚起了一个头,皇上却摆了摆手,说:“叶卿,既然是你们那里的故事,不妨让杨探花来说。”
说完,他朝杨素点了点头,而叶姓文官明显一愣,微不可查地扫了杨素一眼,可杨素完全看不出这一眼到底是警告还是鼓励。
杨素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讲述:”有个出生在北方不认识菱角的人,在南方做官,一次他在酒席上吃菱角,这个出生在北方的人连菱角壳也一起放进嘴里。有人对他说吃菱角必须去掉壳再吃。那人为了掩饰自己的无知,说:‘我并不是不知道。连壳一起吃进去的原因,是想要清热解毒。’问的人说:‘北方也有这种东西吗?’他回答说:‘前山后山遍地都是’,可这菱角分明是长在水里的才对。”
杨素一边说,一边注意着皇上和叶姓文官的表情,故事刚说完,立即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站起来大声喝道:“叶一清,杨素,你们师徒欺人太甚!皇上,臣弹劾叶一清,杨素结党营私,排挤北方各州府官员!”
“结党”皇上哂然一笑,“将政见不同者打为朋党,此为祸乱之源也,御史虽然可以风闻弹劾,却不要张口闭口就是‘结党营私’。叶卿,你来说,这故事里的北人到底是谁?”
大殿瞬间静了下来,只见叶一清好整以暇地正了正衣冠,大声说道:“此人乃礼部郎中兼岭南学政何中行!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三岁孩童皆知的道理,何中行作为学政却不奉行,实为不可语冰之夏虫,吾等不齿与之同朝为官!臣弹劾何中行德行有亏,有渎职之罪!”
叶一清的话便如一个信号,又有几个官员站出来弹劾何中行,罪名也是越来越离奇,什么玩忽职守,索贿受贿,最后连考场舞弊这种杀头的大罪都出来了。
杨素暗道古人的政治也是一门学问,便如后世会上举手表决,其中暗流涌动,不在旋涡中心却是永远只能作为一名利益驱动的棋子,而叶一清,无疑就是一名棋手,至于他要对付的对手,杨素作为一个穿越者,却是无从知晓。
不过就算在穿越之前,他也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此时难免心潮澎湃,只是不知如果自己讲不出北人啖菱的故事,事情又会如何发展?
皇上却是巍然不动,微笑着说道:“还有人要说话吗?”
他见一众官员终于安静,才叹了口气:“没想到这好好的鹿鸣宴最后变成了如此光景。各位御史们,你们怎么想的,为什么何中行这样的官员,却能在我光熹一朝稳坐钓鱼台?难道他除了上面几条罪状,还闭塞了言路,让你们御史都没法说话了?刚才弹劾叶c杨两位的黄御史怎么也无话可说了?”
就在这时,坐在叶一清更靠前的首席位置上的官员缓缓站起说道:“皇上,何中行是臣的弟子,臣有话要说。”
这老人须发皆白,佝偻着身子,但是语气坚定,让人不敢轻慢。杨素猜测这位就是叶一清的标靶,根据座次来看,这应该是文官集团一二把手之间的争斗,这种争斗,几乎伴随着所有国家所有朝代。
皇上将身体坐正,说道:“李先生,朕也是您的学生,您说,朕听着。”
这声李先生叫出口,杨素便知道叶一清所面对的敌人到底有多强大。且不说御史们集体失声,单单是皇上对李姓官员的尊重,看起来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李姓官员微笑着说道:“先帝七年,壬辰科揭榜之前,一众学子枯坐状元楼中,他们闲来无事玩起了射覆。有一位南方学子所藏之物为南方特有的一种植物,唤作橄榄。北方学子百猜不中,便被嘲笑‘人道蚂蚁骑蚍蜉’,而中行正是其中一员。”
说到这里,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这才开口:“利用别人的无知而嘲讽又岂是君子所为?不知当时出题的南方学子又是哪个?”
他又对皇上躬身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