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川一见他,气就不往一处打,怒道:“毛凯他们来县里取粮,可没有把粮仓里的粮食全拿走吧?”
邓知县颤着身子,道:“下官给流民们送了帐篷,也施了粥。”
刘小川气道:“你要真施了粥,他们就不会攻城了!这些百姓但凡有一口吃的,绝不会起来造反。陈飞龙!传我将令,马上准备施粥!”
陈飞龙抱拳道:“得令!”转身要走,邓知县连忙拦住他,跺着脚道:“将军,使不得啊!”
刘小川道:“我的军粮我做主,怎么使不得?”
邓知县凑上前,想悄声说话,刘小川一把推开他,道:“有话直说!什么话大庭广众的不能说!”
邓知县脸色通红,道:“哎哎,刘将军呐,不能给啊!您别看宁海县城只有六七万的灾民,淮c河两路灾民可有百万之多呐!朝廷都拿他们没办法,只能吩咐‘就食诸县’,却一分赈灾钱粮都没下来!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些年,连最富裕的江南c江北两路都被掏空了底子,连朝廷都无能为力,我们这杯水车薪又有什么用?”
刘小川感到心凉,只觉得这局势竟然到了如此地步,问道:“那朝廷打算怎么办?”
邓知县摆头道:“还能怎么办,粮食是从地里种出来的,可不是变出来的。饥民们四处游走,一部分死在路上,有的扯旗造返,杀几个乡村大户,也不过能多捱几天。”
刘小川愣住了,“那最后呢?”
“最后自然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刘将军不信的话,可以问下诸位,下官不敢信口开河。”
刘小川朝陈飞龙等人看去,众人都缄默不语,看来这种悲剧,在自己来之前已经上演了许多次,年轻的也许只观看了一场,而年老的,都已经麻木了。
邓知县又道:“刘将军还请放心,将军手握重兵,防守宁海县绰绰有余。虽然有红花会的贼众怂恿,但流民们一没口粮,二没器械。宁海城墙高有两丈,再加将军手下劲旅,他们是攻不进来的!”
刘小川冷冷一笑,朝陈飞龙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施粥!”
陈飞龙暗叫惭愧,抱拳领命,这回不管邓知县阻拦,小跑着去了。
邓知县把脚都跺麻了,道:“刘将军,刘将军呐!您这是哎,别看这里面几十大车粮食,也就外面的灾民吃十天!闻讯而来的灾民只会越来越多,他们又没长翅膀,飞不过江找圣上讨吃的,只能赖在宁海城下!
将军神勇,流民们也许进不了宁海县城,可是城里也没有多少余粮了!刘将军这是要拉整个宁海县城陪葬啊!”
说着说着,痛哭流涕,一半是真心,一后却是悔恨。
本来嘛,流民们围城围几天,见到实在没吃的,也就自己散去了,真要打进来,宁海县两丈高的城墙,他们一群饿鬼,拿头来打?
只怪自己看到贼势浩大,居然想出了请刘小川带兵来坐镇宁海的馊主意!这下没偷到鸡,反而蚀了米!也不知道这憨货怎么爬上柳太师的船,活脱脱一个愣头青!
刘小川不知道他脑子里想什么,也懒得理他,带着薛怀仙和亲兵刘旋,走上城墙。毛凯和周闻点上二十名精锐老兵,跟在刘小川身后。
到了城上,才看到两边人马已经交起手来了。城上的是县里的乡勇民团,墙下的是受了红花会唆使的河c淮饥民。
那些饥民虽然没有攻城器械,但经不住粮食的诱惑,一个个蚁附而上:五十号人踩着无数的人,十号人踩着五十号人,最后一两个人踩着所有人,和城墙上的士兵打了起来。
这些饥民虽然是青壮,但饿着肚子c顶着寒风,长途跋涉到宁海县,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吊着他们性命的,不过是心里的一股气,也正因此,他们的韧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