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辇车之上后,昭帝还是心事重重,他当着郑皇后的面,虽然看着是胸有成竹的模样,只是他毕竟认识郑皇后这么些年了,郑皇后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也能分辨一二,他的直觉告诉他,郑皇后这回说的是真的。只是这怎么可能呢?贯清石的灵验,是衍氏一脉几百年来不断验证过的,除了衍氏一族的血脉,没有任何液体能在贯清石上留下字迹,更何况旁人根本不知这贯清石的作用,看郑皇后刚刚发疯了不顾一切的模样,想来她也是不知的。
可这就有些不对了。昭帝子嗣稀少,在这方面更是留意,他原本觉得是郑皇后生下了他的孩子,便没有多想,可要是按郑妍儿所说,是个她寻来的粗使宫女怀了自己的孩子,那也是绝无可能的,自己毕竟是个皇帝,后宫妃子众多,也没有这个必要。只是衍宣和确是自己的亲生子,却又不是郑皇后所生,能在郑皇后眼皮子底下做这样的小动作,还瞒过了所有人,这个宫里如今还有谁能做到呢?
昭帝如遭雷击,僵硬的坐在车辇之中,那个人名就在他的嘴边呼之欲出,是了,除了她还能有谁呢?如今在他的刻意打压之下,后宫中的妃子并没掌控到什么实质的权利,可当年却不是没有,在他的纵容之下,岚儿的手下还是有一批对她忠心耿耿,得用的人才的。
金黄色的辇车中,忽然传出了昭帝微带颤抖的声音:“元圆,你替朕往往常宁宫走上一趟,把萱草叫来。”元圆带着些疑惑将昭帝的吩咐重复了一遍,见昭帝没有反对,这才往常宁宫而去。昭帝坐在车中,心里却满是沉痛,那个地方自岚儿过世之后,他便再没有去过,如今再说出口一次,又揭开了他心中的疮疤了。
在常宁殿中,萱草端坐在下首,纵使过了这么些年,这个常宁宫中已没有了主子,她却依然习惯坐在下首,把那上首的位置留给了她早就过世了的主子。萱草身上的衣裳已然穿得齐整,显是早有准备了,元圆将昭帝的吩咐一说,两人便能往启德殿去了。元圆与她的交情也算是不错,看她这般模样,知晓她心中有数,也就没有多做提点,只是道:“陛下刚刚从椒房殿里出来。”
萱草点点头,算是承了元圆的情。她在心中也是默默叹息,这一回出去,只怕当年的那些隐秘便再也保不住了,只是如今郑氏衰微,小殿下的地位也已经稳固,说出来也是无妨。这般想着,到了昭帝问起来的时候,她便将那陈年旧事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不过是短短的一夜,在无数人的生命里,也许是那般的微不足道,仅仅是生命里的一个过程罢了,可在如今的六安,这一夜,却使得无数人的命运有了天翻地覆的大改变!
因着昭帝的打算都已经提前与衍宣和通过气,是以衍宣和回到东宫之后,便极快的甩开了那些无谓的顾虑,早早的便睡了,只是他这一夜睡得香甜,一早上醒来,却感觉周围像是天翻地覆了一般。
首先让衍宣和吃了一惊的便是东宫早上当值的宫女居然成了萱草!巧铃已经被他送出宫去待嫁,东宫大宫女的职位空缺,只是来的怎么会是萱草呢?衍宣和一开始也没想到是昭帝知道了什么,只是疑惑着问道:“嬷嬷不是在常宁宫当值么?怎么到了东宫来?”他心里一直记着萱草是衍宣可的生母,对她总有两分尊敬。
萱草还是她往日那般严肃认真的模样,眼风只是一扫,周围的小宫人手脚都麻利了三分。但她看着衍宣和的眼神却满是温和慈爱,眼中还带着些掩饰不住的喜气,话语里却还是公事公办的严谨:“因着东宫里出事,陛下放心不下,便将奴婢派来帮着管照一下。”衍宣和心下一动,便反应了过来,昭帝这是知晓他并非郑皇后所生了!而且就这般看来,昭帝这回是容不下郑皇后,更容不得郑家了!若非如此,也不能让原先惠妃身边的侍女来照顾自己,可不是明晃晃的打郑皇后的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