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温笑道,“淮长兄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周胤绪亦笑道,“我说陆公子怎地如此热情地邀约圣公后裔,原来是相中了孔公子的鉴古之能啊。”
孔弘毅反怔道,“陆公子为何以为我善于鉴古?”
陆绍江笑道,“我听说衍圣公府有一条规矩,凡府中所有物事,一应承袭圣人所用;凡是先祖所留之物,皆须悉心保存,少一件不行,多一件不添。故此推想,孔公子在曲阜时,素日的吃穿用度,理应皆是东周以来的各朝珍品罢?”
孔弘毅眉头一扬,半是得意地谦虚道,“规矩虽然如此,实则也没有这般浮阔,”他说着,不由想起了孔弘矜的话,又加了一句,道,“圣公还是主张节俭的。”
陆绍江笑道,“商贾铺张才叫浮阔,”他浅笑道,“这千年‘阙里世家’用些奇珍异宝,不过是祖上传下的规矩罢了。”
孔弘毅被夸得有些飘飘然起来,嘴上仍道,“即便如此,”他迟疑道,“我也实在比不上古董行里积年的掌眼啊。”
陆绍江笑道,“不,孔公子应比专精此道的掌眼更胜一筹。”
孔弘毅奇道,“为何?”
陆绍江笑着解释道,“古董行里的掌眼虽精明,但来去看得都是真假不明的次等货,看得多了,就是再有历练的老手,也未免有被做工蒙蔽而失察的时候,可是孔公子却不同,”他笑得发腻,“生来所见,皆是异宝,自然只会鉴真,不会辨假,比那些自作聪明的行行子不知高明多少呢。”
周胤微微笑着接口道,“是啊,听闻孔府宅厅奢华无比,只恨缘来不得一见呢。”
孔弘毅作势笑道,“哦?”他装模作样地客气道,“我却觉得周太师府上也是毫不逊色呢。”
一旁的周胤绪抿了口茶,笑着细细道,“我听说,孔府中庭放的是秦武烈王举过的龙文赤鼎,厅内摆的是卫伯玉醉酒时叩过的晋胡床,壁上挂的是南朝乐昌公主碎过的扑翠凤凰镜,书桌上摆的是五代时冯可道雕板印刷的《尚书精义》,饭几上布的是蔡元长当权时宋徽宗祝寿用的宋宫碧玉碗,”他微笑道,“如此种种,不胜枚举,太师府如何比得?”
孔弘毅笑着摆手道,“岂敢,岂敢,都是外头传得夸张,曲阜中倒没有太师府比不得圣公府的说法儿。”
在座众人不约而同地交换了几个眼色,最终还是陆绍江开了口,半似玩笑地道,“周大公子真是的,好好的下元节,怎地专挑了前朝将亡未亡时的掌故来说与孔公子,要让旁人听去了,还以为是我这做东的不体贴呢。”
孔弘毅哈哈一笑,道,“无妨,一物之于古董,皆是亡国所留,此为我家先祖遗风,周大公子如何能轻易避得开去?若当真细较起这工夫来,岂非连我家‘三孔’也提不得了?陆公子莫慌,别说是我一个晚辈,就是圣公在这儿,亦是断断不会同周大公子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
徐知温闻言笑了笑,暗道,这孔道远虽然为人跋扈,但到底是个爽快人,也算能配得上衍圣公府的历朝荣耀罢。
周胤绪笑了一下,道,“孔公子果然是名门贵子,不比有些窄肚肠儿的,连一地风物都要较出个高低上下来,可是恼人呢。”
文一沾看了周胤绪一眼,转而对陆绍江笑道,“陆公子可听见了?就是献上了宝物,请教人掌眼,也万万不可有意争个高低去。”
周胤微暗暗扬起了嘴角,就听陆绍江笑应道,“晓得,晓得,”他站起身,朝门口立着的小厮轻轻拍了三记手,复坐下道,“这一样东西,原本就是‘美中不足’,我还怕入不了孔公子的眼呢,如何敢争高低?”
陆绍江话音甫落,便有一美婢从门外袅娜着款款而入,她手中捧着一樽胆瓶,瓶中斜插着一连修剪齐整的梅枝,令人一见,就有遵雅隽流之感。。
徐知温垂眼瞥了一记那美婢的一双秀足,只见那足上套了双寻常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