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三月,帝都长安宫殿连绵、楼阁错落,城南曲江池波光潋滟,芙蓉园碧叶连天。前来踏青的帝王后妃、官宦贵妇、文人宠妓,以及为数众多的小家碧玉们丰腴而妖娆。
在大明宫后面的紫宸殿里,贞观皇帝拖着自讨伐高丽后就一直被病痛缠绕的身体,只在两名老奴的陪伴下,单独召见了新任兵部尚书高大人。
看着殿阶下的此人不到三十岁的年纪,皇帝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但他随即摇摇头,“高峻,你想要什么赏赐?只要我有的,你尽管开口。”
“陛下,微臣刚至京城,急需一座府第……只因微臣妻妾众多,委实无处安置……总不能……不能六、七个人挤在一处睡觉,那样微臣实在是辛苦得很。”
皇帝哈哈一笑,忘了威严。“准。还有么?”
“回陛下,没有了。”
“可是朕本欲由你做尚书左仆射,如此你将由正三品升至从二品。有道是出将入相,你是有这资格的。”
“谢陛下厚爱,只是微臣的本事不足以担此重任。即使是兵部之职,也是勉为其难了。”
进了长安城的延兴门、再沿着宽阔的大街往西行约六里,路北永宁坊内,一座楼阁起伏的宽大府第,整整占了大半个坊区。这里距东市二里、距曲江池六里、距皇宫大内四里,不得不承认这里是长安城中不错的地势。
贞观皇帝把这座府第赏赐给了高峻,体现了厚重的爱意。刚刚搬进来,夫人和几位姬妾们就忙不迭地领了女儿、儿子去了曲江池游玩。而把收拾新府第的任务全都留给了管家。
他把管家叫过来说,“我去后院,除了皇帝召见,其他人不要来打扰我。”
他迈步穿过层层的屋宇,无视那些园林假山、小池喷泉,像认得路似的、径直走到府园最东北的角落。那里有一间小小的房屋,笼罩在几株古槐的树荫下,一把多年不开的锈锁挂在门上。
他走过去,凝视片刻,一伸手将锁拧下,推门而入。
一片凉意瞬间包围了他的全身,有一股轻微的发霉味道。屋子长十尺、宽六尺,一床、一桌,地上一只烧煤的铁炉。床上的被褥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一切都因为不起眼而得以保存。
小屋的北面有一扇常年不开的小窗,窗外即是国公府高大的围墙,围墙外边是另一条大街,车水马龙的喧嚣隐约可闻,却什么都看不到……
他的胸中波涛万层、滚滚难平,思绪回到了那一年……
大唐贞观十七年腊月的一天傍晚,西州交河郡,特大暴风雪。
柳中县县城西北四十里,谷口边一个小村子有几十户人家。狂风卷着雪片,似铺天盖地的白鸟一般降落着。
傍晚时分,一批因重罪被流放岭南途中、又因皇帝新下的旨意,被转而发配到西州的六十名刑徒刚刚抵达这座小村子,很快被安顿在村里各处散布的空闲房屋中。
十七岁的少年侯骏和二十多岁柳氏俱是这批刑徒中的一员。此刻,他们两人刚刚被安排在村子最把边的一间低矮茅屋里。
屋外风雪交加,打在纸窗上扑簌簌地响,隐约可以听到茅屋个谢字的,正拿着筷子在那里等着她的侍候。
侯骏看到她右手的无名指、小手指被刚才洒出来的粥烫红了,现在仍故作无事般地捧起面前的劣质粗瓷碗无声地喝着稀粥,局促中又保留了几分雍容。
柳氏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呢?从长安到岭南、从岭南到西州——大唐帝国的西北蛮荒之地,她这位曾经的一品贵妇,缺少的也只是那些被勒令充官的珠宝,没有了那些东西的陪衬,她的脸庞愈显生动。
“这房子……怕是……挺不住呀”她小心翼翼地说。
话音没落,猛见对面盘膝而坐的侯骏目光一闪,接着一阵疾风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