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看了一会,眼神中忽现一丝凄凉,杨二少心中发慌,便道,“我保证,不会卖的。”
杨管家长叹一声,“事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卖,万不得已时”杨管家顿了顿,道,“两年前,邻镇的刘大户就想买那片地,老爷自然没答应,去年又来问了一遍,价格抬高了一倍,老爷给回绝了,现今若是他还肯出那个价钱,倒是可以考虑,究竟如何你和小姐商量着办吧。”
杨管家说完这话,摇了摇头,委顿着身子走出了厅堂。
自杨管家走后,杨二少就开始忙碌于卖房卖田产的事了,急卖的田产房产自是要受制于人,要买的人便一味的压低价格,杨二少又不会谈价,懵懵懂懂地不知所措,还亏了杨管家走时,嘱托几个在杨家干活的老人给帮协着,其中管账的王先生最为出力,和买家商谈多由他操持,上下一齐努力,总算没亏得太大,把计划要变卖的大都卖出了出去。
过了几天,杨管家来信说,县衙里的关节也打通得差不多,需要至少六千两银子,这也只能买得老爷和大少爷改判轻罪,不至极刑。
如今的杨家除了一座搬得空荡荡的宅院和祖田外,再无可卖之物,这时,也已凑齐了五千多两银子,未足的,又向邻近关系较好的大户借了一些,总算凑齐六千两。如此重要数额又大的银两,非杨二少亲自护送不可,临行时,妻子和小妹千叮万嘱,要他路上小心再加小心,而见过世面的管账王先生则告诉杨二少更多外出的实用常识,譬如走大路不要走小路,不要和陌生人谈话之类,还告戒要日上三竿才行路,不到傍晚就住宿,其实,到县城赶紧些也就是一天的行程,还谈不到住宿的事。是时,家仆已遣散了大部分,只留下几个当下可用的,杨二少留下了两个常跟他的亲随,这次去县城便带上了他俩。
杨二少一早就启程赶路了,他走后,二少夫人就缀缀不安起来,一个做惯少爷的,没经过历练,突然背负起营救父兄这么大的责任,他能承得住吗?想到这些,二少夫人又后悔没有阻止丈夫此行。
二少夫人的担心不是多余的,而是太实际了,就在杨家上下众人在不安与企盼中渡过了午时,杨二少出现在了门口,他是走着回来的,马没了,连两个亲随也没了,显然,杨二少被劫了。
杨二少躺在床上喘息了近一个时辰,一句话没有说,两只惊惧的眸子直盯着顶棚,仿佛那上面有一张恐怖的脸正对着他。人们并不着急问他,只是围着他叹气,从他那里除了一件事已经没有什么可要问的,那件事必要问他,是因为他如今是杨家的一家之主,只有他同意才可以做,当杨二少踉跄地撞进大门那刻起,那件事就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那件事就是卖祖产的事。
到了傍晚,杨二少总算能喝进水去,眼睛也不再盯着顶棚,他可以看周围的人,看坐在床边的妻子,看到妻子,他的眼泪就止不住一个劲地流,流了半晌,才说出一句话,“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妻子的话便是宽慰,“人没事就好,能完完整整的回来就是老天还眷顾着我们。”
杨二少的眼睛里又闪跳着惊恐,仿佛又看到了他所见的恐怖一幕,他喃喃道,“他们太凶残了,太凶残了,一刀,就那么一刀挥过去,人头就掉下来了,太可怕了,太凶恶了。”
众人已猜到跟随杨二少的两名亲随遭到了怎样的厄运,二少夫人忙攥住杨二少的手,“别想了,别想了,那些都过去了,你现在是一家之主,眼下里这有很多事还要指着你拿主意呢。”
杨二少稳了稳情绪,抬眼看到了小妹,脸上立刻浮满了愧色,说,“做哥哥无能,看来,祖产是保不住了,我愧对杨家的先祖,我死了,就不要把我埋在杨家的坟营里了。”
众人听他说得悲戚,都不免恻然,几个伺候小姐夫人的丫鬟已在偷偷抹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