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聿面前毫不避讳,“我们相识在前,算我多一句嘴。你还是提防着点,你那个许师长没那么简单。”
顾廷聿皱了皱眉,虽然稍有不悦,可是好心坏心他还是懂得分辨的。“我会的。什么时候送赎金?我赔你去。”
谢过顾廷聿的有心,沈熙觉还是回绝了。
两日后,沈熙觉独自开着车出了城,往北开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黄尘铺。
黄尘铺是一个背山的小镇子,打仗的时候就荒了,都是残损的破房子,沈熙觉按绑匪的指示把装着金条的箱子扔进了一口枯井里。
还没走出黄尘铺,沈熙觉就被突然冲出来的蒙面人打晕了。
“沈熙觉熙觉醒醒熙觉”
耳边断断续续听到了有人在叫他,但真正叫醒他的是头侧的钝痛,迷迷糊糊的眨开了眼睛,一个人影有些模糊,渐渐清晰后,原来是顾廷聿,他的锁着眉头正仔细的打量着沈熙觉。
顾廷聿知道沈熙觉不想欠人情,可相识一场,他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顾廷聿若不管,心里也过意不去,于是便暗暗跟着。看沈熙觉进了黄尘铺很久都没有出来,便进去找,因为下起了雪,路又不认识,结果找了小半天才在黄尘铺后面土坳找到了他。
冰冷的寒风在耳边吹着哨子,全身冷的没有了感觉,顾廷聿见沈熙觉唇色发白,急忙脱下大衣把他裹住,侧目瞥了瞥身后,挪了挪身,像是要挡住什么似的。
沈熙觉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不寻常的神色,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从心里涌出来,他试着探头去看,却被顾廷聿一把拉了回来。
“你受了伤,又挨了冻。我先送你去医院。”
沈熙觉看着顾廷聿的眼睛,他是一个不会骗人的人,沈熙觉知道,顾廷聿自己也知道,于是顾廷聿不自然的收起了目光。
“你让开。”沈熙觉的声音似是从喉咙里溢出来的,没有半点力气。
可就是这样的话语,让顾廷聿无力招架。
四面透风的破草棚,沈元钊还穿着过寿时的缎子长衫袄,面如白纸,靠在破烂的栏杆边上,脖子上还留着那条勒死了他的麻绳。
满城的风雪,无声无息的落着,银杏落尽了黄叶只剩空枝,朱红的窗棱上积满了雪,青灰的影壁苍白的立在院中。
沈熙平给来吊唁的宾客们磕头还礼,沈芸妆披着孝,跪在灵前,双眼哭肿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跪在灵堂里,沈熙觉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后悔,为什么当初那么自以为是,如果他肯低个头,如果他向许朋韬要个人情,也许父亲就不会死。
午后,送走了最后一位客,周管事按太太的吩咐,锁了大门。
“不许哭哭啼啼的,让人看了笑话。”太太一身黑袄杵着拐杖,站在灵堂外的雪地里,她不进灵堂,当母亲的不能给儿子送终。“关上门儿,我就在这儿说一句。你们兄弟俩,别让你们老子死的不明不白,别让害了他的人活得太痛快。”
太太说完转身便走了,半步没有蹒跚。
风雪中兄弟两相对而立,一边是父亲的灵堂,一边是太太硬朗的背影。
从那天起,沈家没了父子,只剩兄弟,那道栏在父亲心里,栏在兄弟俩跟前的槛儿,已经随父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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