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顿时就患得患失起来,虽然是在望着眼前这人,当脑海中却浮现出那爱着白衣的挺拔身影,与之一同显现的还有那晚入到自己眼里,根本不曾动过的简陋冷饭!
这一刻的整个人就好像发痴了一般,乃自暗思道:
“我虽是生得比他们尊贵,可知锦绣纱罗,也不过是裹了我这根死木头,美酒羊羔,也不过填了我这粪窟泥沟,所谓‘富贵’二字,不料竟遭我这个俗品给荼毒糟蹋了!”
如此的对比下来,竟惹得心中对他自己的各种嫌弃居然是来势汹汹。
而那秦钟自见了这闻名已久贾宝玉的形貌果然出众,且举止不凡,更兼身着金冠绣服,在他周遭侍候着的也都是是骄婢侈童!
于是秦钟在心里亦暗自思道:
“果然这贾宝玉怨不得人溺爱他!唯只可恨我偏生于清寒之家,不能与他耳鬓交接,可知‘贫窭’二字果然限于人际交往,亦乃世间之大不快事。”
他二人这是初次见面,但心里都一样的在作不靠谱的胡思乱想。
忽然贾宝玉开口问他在平日里读些什么书,秦钟见他问,也就一切都据实回答:
“业师于去年病故了,家父又年纪老迈且有残疾在身,又加之公务繁冗,因此至今尚未议及再延师一事,目下不过在家里温习旧课而已。再说读书一事,必须有一二知己为伴,时常大家做些讨论,才能有进益。”
他这说法正中贾宝玉下怀,还不待他说完,便急急答道:
“正是呢,我们却有个家塾,要不你就过府里来和我一起读书吧!”
秦钟听罢却也不答,只抬目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秦氏,而秦氏则瞟了一眼王熙凤,并未立即答复自己弟弟,
想必有些事并不急着这一时片刻的,到时自会有合理安排。
贾宝玉和秦钟说了一阵的话,算是对彼此间都有了个初步的了解。而尤氏,凤姐,秦氏等一直都抹着骨牌,把时间终于打发到了掌灯时候。
待吃毕晚膳,由于天色已经黑尽了,那尤氏就在吩咐着:“先派两个小子送了这秦相公回家去。”
那些媳妇们传出去片刻,秦钟就懂事地告辞起身,尤氏再问:“派了谁送去?”
媳妇们回答说:“外头派了焦大,谁知焦大喝醉了,又在那开骂了呢。”
于是乎尤氏和秦氏都很不耐烦地说道:“偏又派他作什么!放着,让这些小子们去得了,哪一个不能派?偏生要惹他去。”
王熙凤也脸色不愠,很不客气道:“我成日家就说你太软弱了,纵的家里人都这样还了得!”
那尤氏颇为无奈叹声道:“你难道还不知这焦大的情况特殊?连老爷都不去理他的,你珍大哥哥也不理他。因为他是老太爷的救命恩人,当初可是舍了他自己命的把老太爷从死人堆里给刨了出来”
于是王熙凤哼声道:“我何曾不知这焦大!倒是你们自己拿好没主意,哪有这样子的任他胡乱嚎,何不打发他远远的庄子上去就完了。”
说着这话但立即就转问:“我们的车可齐备了?”
底下众人都应道:“已经伺候齐了。”
于是王熙凤就起身告辞,和贾宝玉携手同行。尤氏人等送至大厅,只见灯烛辉煌,众小厮都在丹墀侍立。
那焦大又仗恃着贾珍不在家,即使在家亦不好怎样他,更可以任意地洒落洒落。因而就趁着酒兴,正骂在兴头上
王熙凤上了车就说与恭敬站在车厢前送行的贾蓉道:
“以后还不早打发了这个没王法的东西!留在这里岂不是祸害?倘或让亲友们都知道了,岂不笑话像咱们这样的人家,不去说王法,就连个家法规矩都没有!”
贾蓉温和地看着她,微微含笑连连答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