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准时指到七，盛易南才从阳台回卧室。在阳台站了几个小时双腿有些僵硬，他艰难地舒展一下身体，然后蹑手蹑脚坐到床边，打量沉睡之中的顾世安。她很苍白，整个人憔悴不堪，呈现出一种病态。他替她将一缕碎发拨到耳后，又俯身在她额头轻吻一下，才带上卧室的门，小心翼翼退出去。

    医院妇产科，叶曼青打量着对面椅子上坐着的盛易南，平静问道：“真的决定留下那个孩子？”

    盛易南沉默一下，说：“不管会出现什么问题，我都会跟她一起承担后果，那是我们的孩子。”

    一向高冷的叶曼青闻言也不由诧异，一时间竟然忘了接话。盛易南又开口：“但是她最近总是做噩梦，上半夜几乎都睡不着，有什么办法吗？”

    叶曼青迅速恢复冷静，表情极为严肃，道：“盛太太患的是产前抑郁，我毕竟是个妇产科医生，这方面能提供的帮助有限。不过，我建议你从平复她的心情方面入手，让她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例如陪她多出去走走，想想开心的事情。等到情绪好了，产前抑郁也就不攻自破了。”

    “开心的事情？”盛易南听到这几个字不由蹙了一下眉，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脸色也渐渐变得不自然起来，太阳穴隐隐作痛。他们之间哪还有什么开心的事情，最近这些年，有关他们之间的纠葛都格外痛苦。

    叶曼青看他这个样子，叹息一声，道：“抑郁症患者比较敏感，也很封闭，如果长期待在一个地方，反而会加重病情。你应该试试看，能不能给她换一个好点的环境，争取让她忘记眼下纠结的问题，分散她的注意力。”

    盛易南接手过无数个病人，可从来没有一个病人会像现在他正在面对的这个这么棘手，他几乎是无能为力，只能看她一步一步陷入困境。听了叶曼青的话，他脑子里面涌出千头万绪，但是又想不出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一颗心好像被人按在冰水里面浸泡，喉咙处似乎被灌下一大口硫酸，火烧火燎地痛。

    他走出妇产科时，叶曼青忽然开口：“有时候，别太跟自己较劲，很多时候我们活在这个世上也没有办法，只能听从命运的安排。”

    他像魔怔了一样站在原地，低声回道：“谢谢你，叶医生。”

    外面的天气很差，仿佛是为了呼应盛易南此刻沉重的心情，整个天阴沉沉的，看起来又不像要下雨的样子，就只是灰蒙蒙，营造出一种肃穆深沉的气氛。他觉得心口闷得难受，想抽出一支烟来抽，忽然又想起最近抽的烟实在太多了，家里明明有孕妇，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他克制着告诉自己，他是个男人，他要像一个男人一样去面对这一切，他会保护好他的妻子和孩子的，一定会的。他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他要打起精神，去打赢这一场跟命运的战役。

    盛易南一个人在车里面坐了两个小时，估计顾世安大概起床了，才拿出手机往家里打电话。

    很快就接通了，家里阿姨的声音在那头响起来：“先生太太啊起来了好我让她接电话”

    他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过一会儿，顾世安的声音出现在听筒里：“怎么了？”

    盛易南酝酿一下情绪，开口问：“吃早饭了吗？”

    电话那头的顾世安好像被逗笑了，顿了一下才回答：“大上午打一个电话回来，不会就是为了问我有没有吃早饭吧？你发微信不就行了，医院里面那么忙，干嘛还特地电话？”

    不是没有发过微信，但是大多数时候，她都不回他的微信。有时候盛易南甚至怀疑，她是不是直接设置了屏蔽他的微信消息。

    他虚无地笑了一下，然后郑重道：“安安，我们回去好不好？”

    顾世安不解地问道：“回哪儿啊？”

    一切都在那个地方开始，也应该在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