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太阳渐渐西斜,快要隐到树后面去的时候,沈恪恪扶着楼梯的扶手开始往下蹦。
两格,四格,六格。
运动鞋击在楼梯坡的水泥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震得下一级阶梯上粘稠的血滩都晃了两晃。
那滩血上立着个手里正抓着一截不知是断臂还是断腿的狼吞虎咽往口里塞的人。
沈恪恪蹦着坡子路过那啃的人附近时已经不觉得有多害怕了。
为什么不害怕?
因为她现在周遭一圈围着的都这样的人,无论是耷拉着脑袋的,还是拖着长长的肠子的。嘴里都或多或少塞着些肉。
准确来说是,塞着些人肉。
他们不是人,是丧尸。
啊,对了,她也不是人了,她的新身份同样是丧尸。
她闭着眼,隐隐想起了自己小臂刚刚被咬掉的那一块肉。
※※※※※※
——利牙穿破小臂,大力啃食c撕咬,新鲜的皮肉鲜血淋漓地脱落了一大块。
伴随着重重的咀嚼声的是学生此起彼伏的尖叫声c哭喊声,带着浓浓饥饿感的吼叫声以及桌子书本落地的撞击声。
——要死了吗?
鲜血四溅。墙上c桌上c地板上c脸上c发上。
——滴答,滴答。
连成一片,浓稠刺鼻。
沈恪恪晃了晃眩晕的脑袋,血肉模糊的小臂让她不适宜地想起了不久前才看到的一个冷笑话。
女:哇,下雪了!
男:亲爱的,你白内障又严重了。
她想,果真是不适宜的笑话,又想笑又想哭神马的真糟心。
脑袋似乎是更沉重了些,被各种声音充斥着的耳朵繁忙到来不及去一一接收乖顺地转化成信息传给大脑,于是各种嘈杂的噪音和着那段意味不明的笑话全都转化成了一句话反反复复在沈恪恪的大脑内回想着:“下血了!”
下血了,下血了。
再然后又有一个飘忽的声音隐隐叫唤着:“红内障,红内障!”
从沈恪恪的知识面来说,自然是不知道是否真的有“红内障”这个名词,不过她却清楚,即使是把葫芦娃的颜色由大到小挨个排下来套在“x内障”前面,都不会让人看到面前的这副景象。
和着血的碎烂肢体夹杂着桌椅在空中乱飞,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混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将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昨日从你食盒中笑嘻嘻地叼走一块排骨的同桌,现在正捧着你的腿骨贪婪啃噬。
偷偷从桌底下握住你右手的少年左手,今日剖开了你的肚子,搅乱了肚中的五脏六腑。
昨日同你勾肩搭背嬉笑怒骂的死党,如今只会用浑浊不清的眼珠,带着饿意看着你,而后用变得怪异的指甲穿破你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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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变发生在半个小时前。
划了一节课重点的历史老师在下课铃响了之后犹不自知,唾沫四溢地在讲台上说得风云万变,天昏地暗。似是指点江山般的姿态,挥斥方遒,好不快意。
而底下一众即将步入高考考场的高三毕业生们听得昏昏欲睡。偶尔有“沙沙”的写字声,和书页翻动的“哗哗”声,焦躁却又安详。
只是所有学生都忍不住暗地里翻着白眼:这是要等下节课的老师来了才会下课的节奏嘛?
——这个猜测被一声低吼打断了。
沈恪恪撑着打架的上下眼皮,狐疑地和众人一起顺着声源望了过去。
坐在她后面两三排的某个男生扑倒了他的同桌。
随着桌椅乒乒乓乓倒地的声音的是周围夸张的惊呼声以及些许同学的叫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