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凌霄殿前的高台上，喧嚣的风声中，少女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当年曾发生在这里的一场争论。

    “黄狸黑狸，得鼠者雄！”效法天尊一拍栏杆，“凡人之力终究有限，仙道确实可恶可憎，但那种力量是货真价实的，如果我们能同样修行仙道法术，再将这样的力量以法网汇聚起来——区区仙门，反手而灭！”

    “荒唐！我们神道本就秉承天意为伐仙而生，若我们也修上仙法成为世界蠹虫，那跟仙道有什么区别？”

    “借用借用！等伐灭仙道，还世间太平，自当销毁恶法，这不过是消灭仙道的手段——这是必要之恶！”

    “呵，我只见过一滴墨染黑一缸水，却未曾听过一池黑水还能自己变清的，仙术引入容易，想再割出来——紫微你为何发笑？”

    “哈哈，没什么没什么。”紫微天尊作为五大天尊中的最年少者，笑起来有些像个大男孩，丝毫没有天尊的威严和气魄，“你们知道，我从西方来。我刚刚忽然想起在我的家乡有一个故事。”

    紫微天尊娓娓道来：“有一条恶龙——啊对了恶龙是西方的一种怪物，有些像大鼍，不过体型比鼍要大多啦——每年要求村庄献祭一个处女。”

    “果然是恶龙，正如仙道，当讨伐之！”

    “效法你说得对。每年这个村庄都会有一个少年英雄去与恶龙搏斗，但是——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过。”

    长生天尊摇了摇头：“毕竟还是不知神道真义，孤身一人如何成事？既然是村庄之恶，当全村人共讨，仅仅一个少年人去搏斗恶龙，那些成人呢，战士呢？难怪会被恶龙奴役”

    “哈哈，是这样呢——然后有一年，又一个英雄出发时，有人悄悄尾随。龙穴铺满金银财宝，英雄用剑刺死了恶龙——”

    紫微天尊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坐在尸身上，看着闪烁的珠宝，慢慢地长出鳞片c尾巴和触角，最终变成了恶龙。”

    高台上忽然陷入了沉默，只有风声依旧喧嚣着。

    效法天尊面色如铁：“紫微，你什么——”

    “没什么意思，效法。”紫微天尊脸上的笑容忽然收敛，肃然说道，“我神道本就是集众之路，集众之力，集众之善——也集众之恶。”

    “为何掌刑天尊之职只能空置？人杀人是恶，你杀我亲是恶，我复仇杀你亦恶，恶恶相报无穷无尽，所以我们禁而代之以公刑——可是执刑之人，有了刑罚之依据，有缘故的杀人，难道就不是杀人之恶了吗？”

    “不，即便有公理，有共同意志，杀人之恶依然是恶，所以掌刑天尊之职没有人可以独力担起，必然会被侵蚀为恶！”

    “人理的刑杀之恶尚且如此，若是集中了天理的仙道之恶我们又有谁能担起呢？”

    “紫微叔叔，你说得对。”少女心想，“可是村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那么我也只有”

    ——变成恶龙！

    “太上设教，四海咸尊；法嗣衍庆，南北依科！”

    “上承法脉c下续香火，度化有缘，同证大道！”

    水上瑶光——东流岛祖师象山道人关门弟子，上门现任代掌门——神色肃穆地端起碗中清水，啜饮半口之后递给即将成为自己开山弟子的少女：“——受度！”

    “是。”

    少女拜谢接过，凝视着碗中的清水，宛如凝视着如墨的深渊，然后——一饮而尽！

    “好！既入我门，凡俗两断，我名如法，庇佑汝身。从今日起，你便名为——水上有雪！”

    ————————————

    “冬姨，谢谢啦~”

    “闭嘴，安静！”回头狠狠盯了一眼自己的侄女，“我还要巡查现场，你们就老老实实呆这儿！”

    云衡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