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是谁,来的人在他的心里分量有多重。一切的拒绝,只因为饶朗已经彻底的放弃了自己,把自己放逐至那遥远的孤岛之上,每日里目光所及,只剩下惊涛拍岸,再没有半点温暖的人的踪迹,每日里耳畔响起的,只余海浪咆哮着的怒吼,再没有曾经的车笛鸣叫声、便利店里的温馨音乐声,所有来自人类社会的声音都被完全的屏蔽掉,好似只剩下饶朗是这孤单宇宙之中的唯一存活。
这样的孤寂和绝望,是一片吞噬人的沼泽,一旦陷入其中,若只是凭借自己的力量,无论如何拼尽全力的挣扎,也没有半分挣脱逃生的希望,只能眼见着那厚重的淤泥漫过自己的胸部、脖子、直到头顶,把自己的生命力完全的吞噬殆尽。然而更可怕的是,即便是这个时候,一个个人、一个个曾经最熟悉和信赖的亲友走了过来,大叫着呼唤饶朗,对他伸出手来、想要用力把他拉离了这个吃人的沼泽,然而饶朗的选择却是,冷静的摇摇头,不会给其中的任何一只手任何的回应。
当他连自己都不再信赖了,他还会信赖这个世界上的什么人呢?在饶朗的心里,那是完全不可能的。所以他曾笃信,无论谁想要来探望他,他都是不会见的。
然而。
世界上的事情,总不会如你心中所预期的一般发展,躲不过那一个“然而”。
然而当警察又一次来通告说有人想要来探视饶朗,饶朗几乎要不经思考的就摇头拒绝的时候,没想到这一次,那警察的嘴中吐露的并不是那已经听了无数次的狗哥的大名,而是那一个曾日日夜夜在他的心间回响,却已经许久没有听人提起过的名字宋栗。
太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从他人的口中真实的蹦出,蓦然间听到,饶朗没有一点点防备的心里“咯噔”一下。
那本来已经启动、准备照着惯例摇动来表示拒绝的头,伴着这“咯噔”的一下,突兀的卡住,让他暂停了那个拒绝的动作。
只剩下一双眼睛,茫然的望着来通告有人探视的警探。
那警探看饶朗毫无反应,反而只是愣愣的坐着,有些莫名,加大了嗓音把刚才有人探视的消息、以及宋栗的名字又重复了一遍。
她并不知道,其实饶朗的茫然,并非是没有听懂她略带着非裔口音的英语,这一股茫然,完全是对着饶朗自己的内心而生
他从来没有想过,当听到宋栗的名字真实响起的那一刹那,当知道宋栗就在不远处的房间里坐着,与自己同处一个大空间之内,近到自己坐在这里、仿佛就能够感受到她的气场一般,自己的心里,竟然会好似本能的升起了一种渴望。
当求生的yù望都已丧失,当对这个世界的美好再不抱任何的期望、因为深知自己这样一只丑陋的野兽并不般配,饶朗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有任何的渴望了。
可是,为什么……想见她?
为什么……很想很想见她?为什么出于理智的思考,甚至是出于自己对自己的了解和认知,都觉得此时应该快速的摇头,去制止那警探望向自己的目光中所已带上的不耐烦了,然而自己的头却好似不受控制一般,完全出乎意料的
饶朗竟然点了点头。
饶朗的这一个点头,让来通告的女警探都愣了一下。那本来已经伸出、只等饶朗一个摇头之后就可以立即重新关上门的手,都是在空中一顿。因为她完全没有料到,饶朗竟然会突然的同意接受探视。毕竟之前的那段日子,她很清楚,那个胖胖的、脸像披萨一样圆的亚洲青年每天都来申请,想了一切可想的方法就为了让饶朗能够同意他的探视请求、出去见他一面,可每一次饶朗都是表情谈定的摇头拒绝,到后来,那女警探已经默认为饶朗是不会接受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的探视了。
反正他已经承认了自己就是那件案子的凶手无疑。只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