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又抹了把鼻涕,还没来得及擦,张孝先就躲开了。
张孝先抓住李熙,连声叹气道:“不长进,不长进,你多久才能长进?才能不让舅舅舅母不操心?我劝你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让你不要跟她来往,你却被猪油迷了心窍,偷偷摸摸去找她,这也罢了,你怎能背着舅舅舅母把庄田给变卖了呢?你去跟她私奔,她搭理你了吗?她就是个骗子,不骗你这种大傻瓜的钱又骗谁的钱?”
张孝先说道激动处叉开五指要扇李熙耳光,李熙向前一窜,抱住他的腿,一边把鼻涕往他腿上蹭,一边大叫:“表哥,你打死我吧,我也不活了,我气死了爹娘,我还不知悔改,我还走村串乡冒充货郎,到处行骗妇女,做了吃软饭的。我这一辈子都是让那个小婊子给毁了,她骗了我的钱,骗了我的情,骗的我不像个人,我恨普天下所有的女人!”
张孝先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该糟蹋自己,更不该去骗人。人骗了你,你就去骗人,冤冤相报何时了?唉,我在翁源找不到你,就去了浈昌,本想到姐夫那去打听你的消息,路上碰见六哥聚义,我就跟着六哥干了。”
张孝先扶起李熙给他引荐王六,说道:“六哥是天下第一等的好男儿,真英雄,韶州饿殍千里,百姓吃不上饭,还要忍受官府的盘剥,土豪劣绅的敲诈,卖儿卖女卖媳妇,竟无一个血性男儿挺身而出,为大伙出头争气。六哥人在外乡,衣食丰足,去年嫂子还给他生了个侄儿,可是为了给咱韶州吃不上饭的百姓争口粮食,六哥依然别妻离子,赶回韶州来,又毅然决然地举起了义旗,为的难道仅仅是一家一户的幸福吗,不是,是韶州百姓的明天呀。”
李熙猛地大嚎了一声:“六哥,与你相比,我羞愧难当,不如让我死了算了。”言罢要给王六跪下,王六赶紧扶住,却不吭一言。李熙心里有些失望,自己和张孝先心有灵犀,一唱一和这么久,却换不来王六一语肯定,他这还是在怀疑自己呀。然又陡生敬佩,暗道:此人智勇双全,并非草莽,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王七有些明白过来了,他问张孝先:“这位是你的表兄弟?”
张孝先呲牙咧嘴,苦笑着点点头,却又是嘘然一叹。李熙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又要在王六面前把戏做足,遂把张孝先往地上一推,大叫一声:“表哥,张德茂,奴去也!”
李熙泪奔而去,光着屁股往大铜锅里爬。
王七大吃了一惊,烹人无数,人都哭喊着往锅下爬,何曾见过有人主动进锅的?他踹了一把身边两个山民:“还愣着干嘛,拦下来,拦下来。”
二人慌忙去扯李熙,手还未到,皮鞭已到,“啪”地一声响,李熙右臂上出现了一条深深的血痕,“嗳哟”一声李熙跌了下来,摔了个四脚朝天。
“杜四,你为何打我兄弟!”张孝先怒发冲冠,冲向手指皮鞭的年轻人,虽被人截住,气势仍然凶狠,像一头发怒了豹子。
双刀王六冷眼旁观,忽然向那干瘦的年轻人喝了一声:“四郎,你有点过了。”语气中已经略带有不满,叫四郎的年轻人冷面不应,收了鞭子,默默退在王六身后。此人叫杜四,车把式出身,甩的一手好鞭,双刀王六从江西回韶州密谋举义,他第一个来投效,深得王六器重。乡老告发王六密谋造反,快手来乡捕拿,危机时刻杜四挺身而出,掩护王六脱身,自己被快手捕获,在县衙大狱里熬刑一日一夜,硬是哭哑了嗓子。
王六敬他忠义,王七则敬他手中那杆鞭子,神出鬼没,所有无敌,见杜四被大哥呵斥,王七不满地撇撇嘴说:“大锅下没火,爬进去不过是洗个热水澡,死不了人。”
话说到此为止,他敬慕杜四,却更敬畏王六,王六在他心目中就是一尊神,他事事处处都模仿王六,王六光头,他也剃个光头,王六绰号“双刀”,他就自号“单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