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巳时,对商汤的京师朝歌来说,是个很尴尬的时光。既不是太早,也不能算做很晚。
阳光还没有照成直线,还可以认为是上午。但对于沉在朝歌社会底层的劳动民众来说,他们之间的大部分人早已吃过一点东西,出城在自家田里劳作了许久。
可是对于朝歌的上层社会来说,这个时候还正是好梦未醒的漫漫长夜呢。他们还得再过几个时辰,才开始一天的好日子。
他们既不怕来的太早的清晨会干扰他们的好梦,也不怕消逝的太快的白昼会妨碍他们的宴乐。
他们家里有的是厚重细密的帷幕帘幔,可以把初升的朝阳隔绝在门窗以外,有的是灿烂辉煌的灯烛,可以把残余的夕照接续到厅堂,卧寝之内。
对于他们,早和晚,上午和下午,白昼和黑夜,实在没有一个明显的界限。
帝辛自然也是这个阶层中的人,他生于帝王之家,十八岁晋寿王准宫外开府,从来就是这个城市的主人,如果不是此刻身负戎机,恐怕也会是正在自己府中酣睡,为昨夜大宴宾朋的欢娱而宿醉不醒。
可五年的军旅,他早已与这座王城的萎靡格格不入,横刀立马,阵前冲杀成了他新的生活,他喜欢这种生活。
但他偏偏又是这戎马生活的失败者,按商汤律法,丢失城关,主将当斩。
按一般的做法,此时他应远离京城,遥控部署亲随在京城四处撒钱消灾,可他却不待诏令,潜入京城朝歌,并且直奔王宫。
寿王本是个生性豁达的人,那些隐忍机变不过是政场上的权宜之计,真正伤到了刻骨铭心时,还需要什么权宜?
此时的他,就像一个远行受尽委屈的孩子,只想尽快见到自己的父母,就算要面对的是严厉责罚,他也要倾诉一下这些年来的沧桑。
内廷也还在沉酣的好梦中,到处寂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值殿的小内官看见寿王进来,用着猫儿般柔软的动作,轻轻打起珠帘,让寿王进去,一股浓郁的香气,从兽炉中喷射而出,弥漫在整个殿堂中。
透过这一道氤氲的屏风,寿王才看清楚偌大的永宁殿,除了父王帝乙外,只有两名宫女远远的伺候在御案之侧,显得异常空旷。
“既然已回到京城,就多待段时间,一身战伤累年寒暑,都该好好调养一下了。”,父子连心,其它的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问,帝乙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像一个善意啰嗦的家中长者。
寿王本准备好无数种关于战事询问的应答,假想中他向父王慷慨陈词,一番激昂后,父王离座应允,自己重新挂帅北征,铮铮铁骨的忠臣和从谏如流的圣君开启一段传奇佳话。
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帝乙像是比起前方战事来,更关心自己儿子的衣食冷暖,这一下打乱了寿王早就准备好的节奏,正思量间,一句更没有头尾的话又传入耳中。
“吾儿为何修道?”
“为回归本心”,寿王不知帝乙为何有此一问,只能如实答道。
“回的好,哪么,道即本心?”,显然,这句问话实在不需要寿王再有回答,帝乙自己说出了答案,“吾儿首为王子,次为修道,修道之人求归得自我本心,而王者,需识得天下人之本心。”
这种关于堪破人心人性的教诲平日里父王也都不少念叨,此刻又再提起,不知为何意,寿王只有默不作声,等待帝乙接下来的说法。
“还有半个时辰,御前会议就要讨论点将领军出征冀州的事,有关战事诸般想法,吾儿可听听宗亲群臣等的说法,看看天下人本心何归。”
这是一次规模不大,但级别很高的御前会议,帝乙的左手边依次站列着三位王子,微子启,微子衍,帝辛。
而在帝乙的右手边,是朝中三位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