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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天晚上睡得早,鸡叫三遍过后魏老大便醒了,他常和别人说自己天生的贱命,觉自小就少,无论冬夏,头挨着枕头即睡,五六个小时的觉,到时即醒,睡的时间一长,起来便头昏眼花精神不振,即使漫长的冬夜,天明得迟,也得起来活动活动,外面天寒地冻,他便在自己的小屋子里来回的转悠,躺的时间长了,老感觉身子的下面有东西在跑,夏官井的辘轳几乎每天都是他第一个摇响。

    一般的时候,魏老大早起起来后,先给屋里屋外的几口大水缸担满水,然后把院子的角角落落打扫干净,闲着没事,便听那棚里的牲口咯嘣咯嘣地嚼草料,咚咚地用蹄子槌击驴圈,哗哗啦啦地撒尿。每天如此,歌谣一般地陪伴老大送走寂寞,迎来新一天的曙光。

    老大闲着无事,早早地便学会了抽烟,她不知从哪里捡来一堆黄澄澄明晃晃的弹壳儿,找铁匠精打细造了一个烟袋,从烟袋锅到烟袋杆,全用黄铜的弹壳儿打造。烟袋经天长日久的摸索,太阳下闪着耀眼的金光。

    去年少东家进财的媳妇儿小桃找了一块花软缎,小针细缝做了一个烟袋包儿,用来盛装自产自销的旱烟叶。烟袋包儿厚厚实实的,用了双层的缎子缝制而成,柔软而透亮,阳光下反射出五彩的光,缎面上织就的暗花,正看和斜看会有不一样的颜色,绣花的黑丝线搓了一根绳子系了,绑在烟袋杆上。那是老大唯一姓魏的家什,除了睡觉放在枕边以外从不离身,也是他唯一的伴当和心爱之物。只有心中认为和自己关系不一般的人,他才会送你抽上一袋,遇烟瘾小点儿的,一锅子下去便会被呛得鼻子眼泪的一大把。

    老大每日起来后,做完手中的活计,掂着自己的黄烟袋在寂静而空旷的屋外屋内转悠,倒背了一只手,巡视检阅一般地来来回回走,也只有这时,一种活人的感觉和滋味儿才会在心头慢慢地升腾起来。等赵世喜夫妇打开那扇沉重的屋门后,除非外出做活,他便会不由自主地拿回放在后背的手,静悄悄地蜷曲在自己的小屋内,冬眠一般地蛰伏起来。所以他熟悉赵家的角角落落,他甚至能知道赵家的每个院子里铺了几块青砖,甚至查得清自己的小屋内有几只老鼠。

    在赵家,他就像一头锲而不舍的耕牛,无论负重前行,还是卸载归来,永远的那一副不慌不忙扎实稳健的脚步。在由生到死的遥遥行程中,在一切生灵里,原也是一个应该数得上的庞然大物,却很少见到烦躁与不安。

    老大年纪虽不太大,但劲头儿不小,世喜买下二百余斤的烟膏子,他一肩便从四十余里外的白口镇挑到了大坡地村,只是平日一顿五个窝头的饭量会增加到七个,吃饱喝足后就早早睡下,第二天又早早地下了地。

    这天,老大和往常一样,担满水,扫完院子后,一只手倒背了后去,一只手掂着铜烟袋在院中来回踱步。从外观看,他也应是一个端端正正的爷儿们,虽然只有十七岁,一年四季的殷勤劳作,促使他的每块肌肉c每块骨骼迅速地成长发达起来,方方正正的脸,五尺四五的个头儿,粗壮的胳膊和硕壮的腰板伴着一副大手大脚,结结实实地彰显着一种汹涌澎湃的力量;一身疙疙瘩瘩的腱子肉,有时连杨旗旗都愿意多瞅上两眼。如若换上一副像样的行头,或许将是一棵临风的玉树。

    老大正在踱着步,牲口棚里那头黑叫驴忽然“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地嚎叫起来,魏老大最讨厌赵家的那头黑叫驴,总感觉和东家父子一个熊样——整天贼眉鼠眼霸吃霸喝,总把另一头灰驴咬得血淋汪汪,但凡闲下来时,肚下的那个东西便炫耀似地张扬一番,而且嗅觉极其灵敏,哪怕正在拉车,只要见到草驴刚屙的粪便,便会猛地停下来,抽烟泡儿似地卷起厚厚的上嘴唇,龇着黄而长的大板牙,性命不顾地吸溜一番,而后扬起脖子“吱——嘎——吱——嘎”地叫上一阵,有一次差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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