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馨走近小亭里的古井,将井旁的石块放进木桶,然后熟稔地摇动手柄,好一会终于汲上来一桶水。她木然地把水倒进盆里,清水混着冰渣在里头荡漾打漩,归于平静的刹那,水面上出现几个同心圆。
泪滴的相继垂落昭示着她内心的汹涌。
受完刑疼得神志不清的时候,被恐怖的梦魇吓醒的时候,甚至那些个没有月亮的晚上,他都适时出现并温柔的说:“馨儿,我来接你回家。”可是当她化作飞蛾扑过去的时候却无一例外地扑了空,后来直到膝盖磕出淤青,这样的幻像才渐渐少了。
兰馨啊兰馨,时至今日你残存的那点幻想怎么还没灭尽?他不要你了,别再执迷不悟!
兰馨发狠地搓揉巾帕。须臾,盆中血水一片。寒气钻进手掌,兰馨打了个寒噤皱眉苦笑,这冰渣比人仁慈,至少不会伤人于无形。
院墙外传来铁锨的铲雪声,兰馨抱着木盆要回屋,现在她有点怕人。
走得急了没留意脚下的台阶一个踉跄摔在地上,盆里的冰水全数泼洒在夹袄上,棉花吸水彻骨的凉意瞬间传遍四肢百骸。挣扎着起身,然而腰间的疼痛迫使她艰难的躺回去。
晶盐似的雪花落进眼睛,遇热融化有些涩。
朦胧与清明循环往复,兰馨一眨不眨的望着苍白的天空。记得刚来的时候偶尔能看到大雁从蓝色天空中路过,可现在,放眼望去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老天说不定也哭鼻子的,她猜,泪水冲刷浸染,久而久之蓝色褪成了白。
估计小院也没料到自己有一天能见着这么多活人。
有床的那间屋子挤满了胡子花白的太医,屋外的房檐下站着一排锐气铮铮的随侍,他们面色凝重盯着立在树下的“雪人”。
少瑾从宗人府折回时兰馨已僵硬如尸。
贝勒爷抱着“冰人”癫狂地哭唤,那极致的哀伤让所有人望而却步。
冰天雪地,他一动不动的站着,像被点了穴。剑眉长睫都凝了霜,起先头几拨鹅毛雪一飘进他的领口就化成了水,而现在他颈项的积雪已有两寸厚了。
热敷c针灸c灌药,太医们终于从阎王手里抢下奄奄一息的兰馨。因为之前长时间受冻c回暖的身子开始发烧,鉴于她的五脏六腑被草药浸着,所以体外降温是较之速效的疗法。
禧瑶碎步靠近向来亲善的哥哥,她轻咳一声把屋内的情况如实告之。得不到回应禧瑶壮着胆子拉拉他,冷硬如铁的袖口惹的她立刻崩溃大哭:“嫂嫂还活着——她还活着呀——哥哥——哥哥你这个样子她怎么办——她怎么办——”
少瑾微微启唇,雪白的冰霜簌簌落下:“所有人褪到院外,如果五天后我还没出去,就进来收尸。”
禧瑶抱着他哭的筋疲力尽,最后由秦总管挽扶着离开。
少瑾进屋开窗,褪尽衣衫后钻进丝被把兰馨拥进怀里。
冰冷的身体本能地汲取怀中的灼热。
“馨儿——我的——血快快——要流——不动了——救——救——我。”
他浑身颤抖口齿不清,只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句话。
等体温回升,他披上单衣重新冲进肆虐的风雪中。夜晚的气温要比白天低的多。顷刻间,牙齿打颤c肌肉瑟缩,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抗议。
他不停地温习看到她躺在冰泊时那铺天盖地的恐惧,以此来抵抗身体本身强大的自我保护意识。
纷纷沓沓柳絮似的绒雪在他身上开出晶莹剔透的冰花,风一吹,仿佛灵魂脱壳,他重重的倒在地上,这一摔,人反倒有了意识。
跌跌撞撞进屋,寒冰般的身体贴上炭火似的娇躯,冷热开始转换传递c犹如阴阳相持的太极玄妙又神奇。
如此相救四个昼夜,兰馨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