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一瘸一拐地走开了,仿佛已经将音乐丢到九霄云外。
在圣彼得附近的一家礼品店,哈罗德买了一套浮雕铅笔,希望莫琳会喜欢。至于奎妮,他给她选了一个小小的纸镇,里面是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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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模型,一反过来整个教堂就会淹没在闪着光的晶莹碎屑里。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实:游客来到这种宗教遗址通常会买一些无关紧要的小饰品与纪念品,因为除此之外他们并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埃克赛特让哈罗德吃了一惊。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建立了一种内在的节奏,城市里的喧嚣仿佛要将这种节奏打乱推翻。在开阔的天地间,哈罗德又舒服又安全,一切适得其所,他感觉自己成了某些伟大的东西的一部分,再不仅仅只是哈罗德。但是在城市,当视野变得如此浅窄,他又感觉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还没有准备好。
他低头寻找大地的痕迹,找到的只是砖石和沥青。一切都让他不安:交通c高楼c拥挤的人群c嘈杂的通话声。他对路过的每张脸微笑,这么多陌生人,真让他筋疲力尽。
哈罗德浪费了整整一天,只是到处游荡。每次他想离开,就看到了让他分神的东西,然后一个小时就过去了。他看着那些他都没意识到自己需要的东西,思索着要不要买下来。给莫琳寄双新的园艺手套吗?一个店员拿来五种不同的手套,一只只往他手上试,直至哈罗德想起莫琳已经丢下她那蔬菜园子好久了。他停下来吃饭,却看到一长串可以选择的三明治,最后忘了自己还饿着肚子就离开了。他到底是比较喜欢芝士还是火腿,抑或是那天的特殊推荐,海鲜什锦?另外,还想不想吃点其他东西,比如寿司?北京烤鸭?在原野上孤独行走时清晰如明镜的事情,此刻在丰富的选择c喧闹的街道和展示着林林总总货物的玻璃窗前,却渐渐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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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他真想尽快回到野外去。
现在有机会买装备了,他又开始犹豫。听一个热情的澳大利亚年轻人介绍了一个小时,看过专业爬山靴c帆布背包c小帐篷和有声步程计,哈罗德最后只买了一支可伸缩的电筒,他连连向那店员道歉。他告诉自己,反正靠着脚上这双帆布鞋和手中这个塑料袋已经走了那么远了,只要动动脑,牙刷和剃须膏都可以塞到裤袋里,止汗剂和洗衣粉则可以放到另一个裤袋里。所以他转而去了火车站旁边的一家咖啡室。
二十年前奎妮肯定也来过埃克赛特。她是不是从这里就直接到贝里克去了?她有亲戚在那儿吗?朋友呢?从来没听她提起过。有一次在车上广播听到一首歌,是铿锵玫瑰。她哭了。低沉的男音填满车厢,又稳又沉,这让她想起了父亲,她在抽泣间说,他最近刚刚去世。
“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低声说。“没事的。”
“他是个好人。”“那当然。”
“你也会喜欢他的,弗莱先生。”
她给他讲了一个父亲的故事。小时候,父亲会和她玩一个游戏,假装她是透明的。“我在这里!在这里!”她笑着说。而他则会一直低着头,好像压根看不见她一样,还喊着:“快过来呀,奎妮,你在哪里?”
“很好玩呢,”她用手帕捏捏鼻尖,“我真想他。”连她的悲伤都带有一种浓缩的端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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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站咖啡室热闹非凡。哈罗德看着那些来度假的人带着各自的行李箱和背包在桌椅间狭小的空间里谈判,问自己奎妮是不是也曾在这里落脚。他想象着孤零零的她穿着那身过时的套装,苍白着脸,坚定地看着前方。
他真不该让她就这样离开的。“劳驾,”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请问这个位子有人吗?”他摇摇头,将思绪拉回现实。一个衣着光鲜的男人站在他左边,指着他对面的椅子问道。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