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再晖望向收了线的钟有初,一对鸳鸯眼似笑非笑。
“你只有倒追的经验?”
彼时他们坐在行政套房的起居间内,墙角点一盏弯颈白炽灯,温暖灯光撒下来,映得他一头黑发如鸦羽,手中的记事簿正翻到崭新一页,上面工整写着几行工作安排。
“这”
雷志恒身体愈来愈好,头脑愈来愈清醒,可是雷再晖并没有多高兴。
他好像来了兴致,整个晚上两人并没有说什么话,此时又加一句:“你教训起人来头头是道,老气横秋。”
不知是褒是贬,钟有初只得说:“我很喜欢偷偷看女主角的剧本,以前的台词写得很精致,引经据典,所有诗词都应景应物,美得不像话。”
雷再晖突然感兴趣:“说两句来听听。”
被他这样突兀一邀,钟有初脑中诗词完全忘光,一时只拾起两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最通俗最浅显,三岁小儿都会吟诵的唐诗,完完全全写出雷再晖颠沛流离的人生。幸好现在身在故乡,虽然是住在酒店里。
雷暖容不知何故,选在一个雪夜来访:“雷再晖,你看,一搬回去住,父亲的身体和精神都好多了,总说闲得发慌。我和妈妈打算为他出一本彩绘册,展示他一生所收集的琉璃,父亲一定笑得合不拢嘴。我们出力,你出钱!”说得好不理所当然。
除开在片场,钟有初从未见过一个人的情绪可以变得那样快。她刚到医院时,雷暖容还将雷再晖看做唯一救星,死命缠着他雷志恒稍稍好一点,立刻将雷再晖视为鹊巢鸠占的敌人。变心如此之快,只有一个原因她并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雷暖容滔滔不绝说了一堆,雷再晖沉稳听着。钟有初坐在他身边,只见他长长的睫羽凝然不动,如同一尊雕像。
“喂!说话!”
“父亲知道你们的计划?”
“蠢啊你,这是个惊喜。”
“他恐怕不适合这样劳累。”
“那你不用管,我和妈会操作。父亲写的心得有一大摞,你拿钱出来,我找人润色。找顶级摄影师来拍照的话,要提前一个星期预约。孟国泰那种商贾都能出自传,父亲一生奉献给格陵电力,写本随笔有什么不可以!”
雷暖容这种无脑人居然一套一套说得好不流利。钟有初心一直提到胸口,知道背后一定有人怂恿,趁这一家人病的病,老的老,弱的弱,要揩油水。
雷再晖拒绝了:“不行。”雷暖容作好和他争辩的准备,立刻高声呵斥他:“出一本书又不要很多钱!就算加上宣传费,对你来说也是九牛一毛!快点儿拿支票簿出来!现在是你表现孝心的时候了。”
雷再晖道:“雷暖容,你想清楚,父亲并不是实业家,为何会有价值千万的收藏品?”
雷暖容脸色一变,咬住嘴唇不说话,面上慢慢显出懊悔和害怕交织的神色。
“切勿晚节不保。”
钟有初也觉得一股寒气慢慢爬上脊骨。
慈祥和蔼的雷志恒不是完人,不,远不是完人,而是浊人。
她忽觉锁骨间的琉璃地球有千斤重。
雷再晖又道出严酷事实:“父亲已经交代我,身后所有藏品匿名分批捐给美术馆c博物馆,低调处理。”
雷暖容乱了阵脚:“父亲现在稳步康复,你不要咒他。”
“父母已经教了你快乐c洒脱c自在和高傲,现在开始,你要从我这里学会否定c挫折c沮丧和反思。”
“雷再晖,几时轮到你教训我!”
“长兄如父。”
雷暖容一肚子晦气,猛地起身:“就当我没来过。”
她一阵风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