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熹七年初,下了一场好大的雪。
唐衡说,想和唐萱一起去买年货。
唐萱说,好,等我我先去尚书台,给荀悦送点茶饼,然后咱父女俩去逛个尽兴。
唐衡说,早去早回,我在家等你。
家,指的就是宫里。外宅杂人太多,不像家,所以叫外宅。
唐萱一回宫,却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茶几上有一张纸条:
速回外宅,唐珍。
唐萱一下子就慌了。
唐衡外宅,卧室。
还没进门,唐萱从外面就闻见了中药味儿。
唐萱的腿,就是挪不动,跨不过那道门槛。
爹
爹
爹
您千万,千万不能有事。
蹭蹭蹭一阵脚步声。
唐珍疾步走到门口,冲她吼:“杵着干什么!还不进来!!”一把抓住唐萱要把她拽进去。
唐萱一趔趄,绊住门槛就往地上扑,两手在石灰地上蹭破了皮,划出了血。唐珍瞅着唐萱不顺眼,气得一跺脚,一下踩在唐萱的手指上。
嘶!十指连心,唐萱心里噌的窜起了火。
但什么都不比爹重要。唐萱不等唐珍发话,爬起来就往屋里冲。
一定要先看看爹怎么样。
唐衡躺在榻上,闭着眼,没有一点动静。旁边张御医正摇着头,收拾药箱要走人。
唐萱刷的急出了眼泪,大呼:“张御医别走!我爹”
唐珍猛地回头,狠狠地瞪了唐萱一眼。唐萱被吓得一怔,剩下的半句话,竟硬生生得卡在嗓子里。
唐萱发现,情况好像绝不只是爹病了这么简单。唐珍现在,太反常。
她以为,唐珍从来只是跟她不亲罢了。
不亲,就是逢年过节,冷冷淡淡的打声招呼,然后各自做各自的事。不喜,亦不恶。而不喜不恶,就意味着一点感情都无。
是啊,你顶着亲戚的头衔,并不代表你就有要求亲情的权利。尤其是,你们流的血,都不一样。
任何感情调动起来,都是要耗体力的。喜欢让人心潮澎湃,厌恶让人剑拔弩张。而谁,也不会在陌生人身上浪费这些昂贵的感情,
不错,侄女唐萱和叔叔唐珍的关系,就是,完全没有关系。
连一点感情都没有,如何谈得上相看两厌?
可刚才,唐珍瞪她,眼里有着恨意。那样子,就像是要掐死她。
唐萱先是莫名所以,然后立刻一肚子火!
你丫的吃饱了撑的么!唐萱真想拿斜眼儿也瞪回去,我爹还在榻上醒不过来,你他妈的给我抽什么羊角风!
唐萱,从来都不是吃素的。我是我爹的女儿,你是我爹的弟弟,这可不代表我认你这个叔叔。熟人吵起架来还会撕破脸,不留情面,更何况是生人?唐萱现在,只想拿笤帚把唐衡赶出她家。
可是,唐衡还病着。
唐萱把火压下去,走过去看唐衡。
谁料。
唐珍一巴掌打了下来。唐萱直接扑倒在地上。
“区区养女,这屋里怎么有你说话的份儿!”唐珍的口气,就像在教训一个丫鬟。
唐萱的思路,这回真是乱了。
“唐珍,我虽不是唐衡的种,但你别忘了,这里是汝阳侯府,不是你的司隶别院。而你所说的这个养女,已经在这儿当家两年了,月钱是我发,仆役是我买,爹宫里事就够忙的,自然从不管外宅。敢问,在这个府里,我不是主子,还有谁是?我如果不是唐衡的嫡长女,还有谁是?”唐萱一字一顿地质问,打她耳光,这就是明摆着要给她下马威,不给她以后在唐家的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