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子觉得，难怪别的官宦都羡慕曹腾呢。别说别人，自己也很羡慕他啊。有那么一个人，每天给你送包子，还，等你，怪你，怨你，最后不怨你了，却依然等着你。

    终于，又等到了你。

    顺子的胃，暖暖的。杜甫说“惊呼热中肠”，原来是有道理的。

    “诶，”顺子抬起头，看看唐衡，“我都羡慕死曹老爷子了。”

    “是吧是吧，”唐衡长吁短叹，“这宫里就是个冰窖子，心没人捂着可不行。能把宫里人的心给弄乎热的人，不是人精，就是菩萨。大家都是人，谁的心是铁打的心不成？实在不行，宫里头多得是宦官和宫女们对食，结成菜户。好歹相互有个照应。”

    唐衡揉揉心口：“可这为了结而结的，哪有那正好互相撞见c又正好互相看上了的强？这世上除了情投意合，其他的，都不过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唐衡想，心若是有人捂着，心里自然就暖，心也自然就善。没抱来顺子的时候，唐衡当的是和曹腾年轻时一样的官儿，小黄门；娶妻不够份儿，但别的还是说得过去的；也和曹腾一样，出宫办事儿，不敢马虎。顺帝看曹腾顺眼，桓帝看唐衡顺眼。要不然，也不会拉着他的手问“宦官中谁与梁冀交恶”，一起干杀人的勾当。当初皇帝被梁冀c梁妠c粱女莹压得死死的，自己后宫里的女人护不住，自己女人肚子里的儿子保不住，连问个事儿都得在厕所里，更得偷偷摸摸地问，怎一个狼狈了得？真是混得挺惨的。唐衡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好笑。

    不过，按理说，皇帝混得再惨，也没自己的命重要啊，自己当初怎么就天不怕地不怕，连把持朝政的梁国舅都敢帮着皇帝去害？那时候明明已经有顺子了啊，自己怎么就不想想，要是失手了，顺子谁来养？大意！大意啊！也许，那时候自己还没把顺子当心肝肉，还没把顺子当自己真真儿的闺女，所以节骨眼上就没想到她？这个念头虽然有点残酷，但唐衡想，也许现实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只要如今自己把她多疼疼就好。

    唐衡还觉得，自己不是好人，但说自己干了什么坏事吧，他也说不出来。这不是什么坏事，但也不是什么好事。顶着大宦官大坏蛋的帽子，却少干缺德事儿，很亏的。

    他就杀了一个梁冀，帮着桓帝整理了一下梁冀的党羽是谁。他觉得，他是有可能把以前和他不咬弦的那几个人放到名单里了。但没放多，顶多一两个。呃，两三个吧。但他不觉得有什么特别错的地方，那些氏族还整天想灭宦官呢，不都一呼百应的？但为什么我们想灭他们，就立马有人站出来说三道四？他也知道，那些氏族都是打小读四书五经出来的，家教严，活到二十多才能举孝廉，想个千年媳妇熬成婆吧，结果活了一大把，到五六十才好不容易混个太守当当，那还是顶不错了的呢。可一死，没侯没爵，儿子又得从头来过，真是，何等苦逼啊。

    嘿嘿。

    当宦官就不一样，六七岁入宫，你就踏踏实实伺候人吧，伺候好了头儿，头儿遇上机会就给你推荐一下，你没准儿还能在主子面前露个脸，曹腾不就是当初黄门令看上了才给顺帝安排去当侍读的吗？十五c二十，混个小黄门史当当，出出宫，慰问慰问家属；三十c四十，还活着的可以拼一下皇帝那边的中常侍；五十c六十，你要是还能活着，就像曹腾那样的，皇帝念你是旧臣，把大长秋赏给你做，再封你个亭侯，你就等着数钱吧。

    但，一切前提，都是你还活着。

    你倒想活着，但生了病，御医那是你请得动的？刚进宫的那几年，多少弟兄死了？有娘生，没娘养，还得伺候人，谁生来就愿干这些？那些氏族，你们说我们弄权，献谗，不男不女，奸佞无常，那你来当试试啊？你嘴巴硬，一拉脸，满口三纲五常。那请问您这是伺候人的节奏么？难不成皇帝上辈子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