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与下村的杨柳，是一九九五年开春时认识的，那时他们都在青岛打工呢。

    过完农历年，初六，英子跟着几位姐妹坐车到青岛，进海尔电子厂上班了。

    刚到青岛，英子也跟姐妹们去看海了。第一次看见海，英子显得特别激动。广阔的海岸，细细的流沙，光脚走在上面，怕不会硌着脚丫吧？这般想着，英子真就脱下鞋，除去棉袜，下地试了试。虽天气严寒，脚冰得生疼，细沙却真不硌脚儿，相反的是，松软软感觉挺舒服。潮湿的海风，带着淡淡腥味，刺激得英子鼻子直发痒，除却打几个喷嚏，感觉也不是太坏。海上没有风时，无声无息的海水也会带着岸边的沙粒不停地涌动流转，英子自然想的到——满布海滩的细沙粒，就是海水历经千万年打磨而成的了！看海边一堵黑乎乎的礁石矗立得孤独，英子急急登上去。可一个细浪打来，礁石被完全淹没下去，浸湿了英子的裤腿。真是捉摸不透的海呀！

    上班后英子却发现，工作中的事情远没有大海那般美妙。

    英子进的工厂，是海尔一家分公司，专做电子线路板的。英子所在的岗位是流水线最后一道工序——刷绝缘漆。前面做好的线路板，由传送带送至英子面前，英子急急地拿起线路板，将绝缘漆均匀地涂抹在线路板背面。既要涂得快，还要涂得匀，要干好，自不是一件容易事。刚开始，不是涂得不匀，就是涂得太慢，总合不上机器的节拍。为此，英子没少挨班长的批评。每次挨了班长批评，英子真不想再干了，打工在外，哪有在家时自由啊，老受人家管束。可等到班后，与同村一块来的的姐妹们一说道，英子就发现她干的活不是最坏的，她的班长也不是最凶的。最起码英子的班长没像二妮子的班长那样喜欢骂娘。反而英子还得劝解二妮子：“等等吧，慢慢就会好起来的。”

    算日子，来青岛满一个月了，真就是，大家不再觉得上班是种负担，主要是她们熟悉各自的岗位了。虽不如干了多年的熟练工，可也不像初学时那般慌乱与无知了。

    可那天，英子却犯了个大错，这也不能全怪她。

    早早的，英子来到自己的机床前，正准备下手干活呢，班长过来说：“张英子，今天你干烤漆去！李华病了，你替他班。”说罢，班长先给做了个示范，接着让英子试了试，看着英子做了几个，“行了，张英子，就这么干，看看，你就是聪明。”

    谁知英子干了还没有几个呢，质量巡查员过来查岗了。巡查员看英子面不熟，便在机器旁停下来，看她操作。也是活该倒霉，英子见质量巡查员紧盯着她，难免紧张，一不小心就烤焦了一块线路板。“你说说烤漆的操作要领是什么？”“……”“你叫什么名字？你会干这活吗？”“……”“把你的班长叫来！”“……”

    班长来了。

    “你弄了个哑巴干烤漆，你看看，把这块板子全烤糊了。班长写检查，负激励一百！这哑巴员工抄写操作规程五遍，也负激励一百。”英子当场便急哭了。

    班长还不错，等巡查员走后对英子说：“都是我的错，你的钱，我来出。”“那不行，班长，是俺不好，没给您长上脸去……”

    下班后，英子独自一个人来到海边。白色的海鸥，贴着海面飞，远航归来的船，身后泛着浪，白花花一片，船靠岸了良久，那白沫还不消散。

    英子突然觉得，背后似有双眼睛在盯着她看。她急忙回头，只见一位浓眉大眼的小伙子在关切地看着她。“没见过大姑娘呀？这般直直地看人！”“俺看你在哭，你没事吧？”“看人家姑娘哭，你不害臊么？”“俺看你魂不守舍的，担心你会跳海。”“你才跳海呢，姑奶奶才不会跳海里去！”“那你哭个啥？”“乐意，管的着么！”“俺只是担心你罢了，只要不跳海就好。”

    英子气乐了。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