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素被宫人扶着腋下，缓缓前行。宫墙外微暗的晨光令她有些发懵，分不清是天未大亮还是快黑了。腋下的托力，和左右两排的脚步声引着她左转右转的，被汗液的额发遮住了眼睛，没有力气拨开，只能垂眼看着青石板的面，那一上淌着的暗红色的血迹，格外瘆人。被昏黑惨淡的淡黄色的宫灯照着。直到意识快要涣散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她费力抬起头，从浓密的额发间依稀可以宫门前的大匾上刻着“连昌宫”个字，一素发紧的喉咙动了动，神智聚不起半分，终于头重重一低，身软了下去。

    连昌宫，连昌宫，那是哪儿呢？

    “一素姐姐，主找你。”低头在庭院里扫雪的宫女闻言抬头，笑着朝回廊上的人应了一个“知道了。”

    语罢，连忙解下扫雪的斗篷，朝主殿跑去。手握着扫帚久了，掌心热热的粗粝感，有些发麻。只是脚上寒冷，即使今年年底内务府发过来的冬衣冬鞋比在前处当差的地方还厚实些，到底她身孱弱，经不得寒气，冻得都没有什么知觉了，站着不怎么动的时候还不觉得，猛地一抬，直是万蚁钻心，只能一步一步挪着过去。刚一推开大殿的门，地龙的热气就扑面而来，脚底更加酸麻，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温婉。

    “参见皇后娘娘。”一素笑着福了福身。

    “嗯，你来了，刚才哪去了”窗边一个浅黄色宫装的女手里拿着几株腊梅正欲往鎏金高脚瓶中插，闻言侧身回头，那女神色倨傲，面容清秀如玉，眉眼之间有些世家大族女惯有的矜持。一素想着这大雪覆盖的帝都，灰暗，只得眼前这人，望之如月春风，无不从容。浅黄色云烟衫下白色宫缎素雪绢云形千水裙上繁繁复复的绣着绯红色的锦屏风，宛如她这生的荣华。

    “回主的话，刚刚奴婢在扫雪，原本分配扫雪的风荷前几日伤寒，所以央着奴婢替了她。”一素走近几步回话，连昌宫做事的人素来少，人手不济时，少不得她这个女官耐烦一下。

    “昨儿个，有人送了些上好的碳过来，你去看看，顺道分下去吧，我不爱那个味道，放着也是糟蹋了。”即使是在广施恩德时，她的神情也是冷淡的。

    “是，主。一个时辰前，陈丽妃打发人来说，傍晚圣上在井芳宫设宴，请您过去。”

    婂晋选支开得好的梅花，簪在鬓上，挑了挑眉。“你就去回说皇后娘娘感染风寒，难以下床，恕不奉陪。”说罢，拿手抚了抚鬓角的梅花，从怀里掏出一面菱花镜，比了比位置，不大满意的样。

    二人说话间，脚底的湿气被地龙驱散了，走起来舒畅不少，一素颇知心意的拿过铜镜递给婂晋，顺手拢紧了窗，免她着凉。

    “娘娘，前几日各宫的娘娘们来请，您也是这么说，后来御医就天天过来给您金线诊脉，伤寒药堆了一桌，后来奴才们私底下有个什么不适，直接从那里拿药。”一素摸了摸鼻，实诚道。

    婂晋搁下铜镜，瞪了一素一眼。这一眼颇有惊艳之感，婂晋眉眼生的十分好看，平日里不苟言笑惯了，但只要情绪些微泄露，便能露出那一颦一笑的风华。

    “我说你这丫头也忒实心眼，你以为她们真要我什么理由，不过是面上好过去罢了。我懒得理会她们。真是个狠心鬼，这些个龙潭虎穴，你也拉我进去，可见白疼你一场了！”婂晋狠狠地用手指戳了一下一素的额头，忿忿不平，一素颇不好意思的笑了，轻轻揉了揉额角，随着笑了笑。

    这时，一素到连昌宫已有两年。当年承蒙皇后从荣贵妃手上救下她，服侍间总比其他宫人多了份细致，很是讨婂晋欢心。

    后来也不知道一素找了什么借口，年关将近，各宫往来送礼，不亦乐乎。连昌宫却是冷清的很，这宫里的宫人是见惯了这样的情形的，也就不以为然。

    大年夜的时候，照例皇后又是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