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母亲就红着眼圈敲开门,将一碗荷包蛋送到了爷爷房的炕头给我吃。她放下碗正要张嘴跟我说话,我一把过去将碗扫落到地下,听着它砸碎的声音,看着荷包蛋裹着尘土在地上翻滚,犹如一个刚生下来的小耗子。
母亲无奈,看了看我就出去了,我俩一天无话。
那一天,我什么也没吃,只琢磨着怎么样才能识字认书了。
第三天早上,我出去跟正在院子里喂鸡的母亲说:我要到城里上学,我要离开这,今天就走,要是不答应,我绝不吃饭,饿死在屋子里,去给爸爸做伴。
母亲怔住了,看了看我,呆立了好久,然后出了院门。
不久,堂叔来了,看了看我,叹了口气,去替我收拾东西了。
我听他跟母亲嘀咕着,说可惜了一袋子青稞面。哼哼,我偷笑着,对此我很有些幸灾乐祸。
再往后我又被送到了住在城里的亲戚家,借宿在他家读城里的小学。这次的代价是两大袋子青稞面粉,可我觉得值了。
于是,我一个乡里娃,穿着补满补丁的布鞋,背着一个单肩的黄帆布书包跟着一群穿着旅游鞋c背双肩书包的城里娃坐在一个教室里上课了。我怀着无比好奇又忐忑的心情坐在教室的最后,听着非常好听的普通话授课。过了两周,我的座位始终没有被调动,因为我个子最高,但同时学习最差。可管他呢,虽然上课时老师从不肯提问我,可我觉得这样很好,这样让我有时间干别的:比如拿同桌马可的彩笔画动物。我总觉得画在纸上的动物虽然丑,可比拿枪子打死的动物好多了,至少我是这么觉得。而且我的同桌马可也很喜欢我画的动物,他说我画的很逼真,而且知道好多他都没见过的动物,什么狐狸啊c猞猁啊c土狗子啊等等的,说我的世界很丰富多彩,这让我心里很舒坦。
我的同桌叫马可,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长得白白胖胖的,好像一头小白猪。他家里是做生意的,父母离异了,只有妈妈带着他,所以我跟他之间算是有些共同话题的。而马可也没有富家少爷的脾气,整天乐呵呵的,好似弥勒佛一样。最重要的是他愿意把心里的秘密告诉我,比如说他有一顶红色的棉帽,是他奶奶送给他的,可他一直不敢戴,总是藏在书包里。他怕戴了会被别的同学取笑,他问我,戴着这顶红帽子会不会太女孩子气了?我说不会,红色很好看。我也有秘密告诉他,曾经头发被母亲扎过红绳,他听后笑了,又告诉我许多他的秘密,说他常常把他妈妈和小姨的衣服拿出来试穿,觉得穿上了像公主。我说公主很好啊,文气,有教养,不野!于是我和马可成了最好的朋友,他也是我唯一交到的朋友。
我喜欢放学后跟同学们一起排队回家的感觉,这比一群闹哄哄的野孩子你追我赶在乡间的山洼里好多了。
有时候我会乘马可不注意,偷翻出他书包里的那顶红帽子戴上在前面跑,马可会尖叫着追来。有时候他会戴着红帽子,我扮演大灰狼追他。还有一次,马可把他母亲的红毛衣也偷来了,他把红毛衣套在身上,又戴着小红帽,活脱脱一个红球,我大笑着骂他是个红球,他也笑的蹲到了地上,嘴角的唾沫拉了一长绺
我们总是嬉笑着,唱着老师教的最喜欢的一首儿歌,名字叫《小红帽》:
我独自走在郊外的小路上,
我把糕点带给外婆尝一尝。
她家住在又远又僻静的地方,
我要当心附近是否有大灰狼。
当太阳下山岗,我要赶回家,
同妈妈一起进入甜蜜梦乡!
每次唱这首歌,我总是会心情愉快。我知道这首歌可以寄托我的很多哀思,我总是走在一条陌生的路上,孤身一人,我想念我的奶奶,想念我的狼,想念我老家的甜糕,可能,也还会想念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