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深夜,我睡得迷迷糊糊间,忽然听到堂叔跟母亲在侧屋里说话。
要不然,咱们把小武子送到大旗山后面的喇嘛寺里去吧,我跟寺里的堪布有些交情,送给他一袋子青稞面,让他把小武子收下当个徒弟。
可是喇嘛寺里不是不收汉民吗?
那不是有我在吗?你操啥心呢?我悄悄给堪布说一声,让他给照应着点,再说小武子长的也黑,谁还能看出个名堂来?
行吗?
有啥不行的?我明儿个赶早骑马过去,后晌就回来给你报信。
可武子是块念经的料吗?
是桩子,就得杵!会不会念经的还能从娘胎里就看出来?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可我听说寺里很苦的。
男娃娃,苦点怕啥?咱们村里的汉子们哪个不是杵过来的?
可你看他母亲欲言又止。
那他还能干什么?留在家里白吃饭?实话告诉你,这小子身上的魔还没除干净呢,留在家里只是个祸害。咋地?你也想被他克死啊?你看到没有,先是大哥走了,再是大和婶儿,接下来就会是你,再往后保不准就是我。这小子梦到过白毛狼,可是个大煞星,心软不得!
母亲听罢陷入了沉默。
就这么定了,我早上去,后晌回来。后天就把他送走,到时候我搬过来住也方便多了,不是吗?
母亲又好久没有吭声。
尽管把心放到大校场里,寺里有大神仙,说不准还能帮着小武子镇邪呢,你怕啥?他留在寺里比留在家里安全,不然哪天他犯起浑来,闹不死你,你忘了西寨子的老六的下场了吗?
母亲照旧一言不发。
你的手咋了?过来给我看看,你看你这手,都肿成啥样了,来,我给你揉揉。
哎哟,你轻着点,小点声。
怕啥?不都是一家人吗?
之后,我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些悉悉索索的动静和呻吟声,我猜想堂叔在给母亲揉手呢,可他为什么揉这么大劲?我心里竟产生了一股厌恶,说不出来的厌恶。
第二天早上,母亲想跟我说点什么,我只顾低头穿衣服,之后早饭也没吃就出去了。
中午回来,母亲问我:武子,你想不想去念经?
念啥经?
去喇嘛寺里学喇嘛们念经啊,你不知道吗?念经的人都懂礼,各个仁慈善和,你该去学学,好静静心。
你不是光想让我去学念经吧?
你说你这话说的,不让你去念经还能图个啥?
我开始一言不发了。
你想去吗?
这孩子,问你话呢?母亲抬高了语调。
我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你都是半大小子了,得找点事儿做。
我仍然一句话都不说,桌上的饭菜我也一口都不吃。
你这是咋了?说话啊?咋了?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烦死了,她问的废话可真多,吵死我了。我气急,干脆甩上门走出去,直奔村口的猎人神庙,想去那里清静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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