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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一夜后,女英便不曾再出宫。宫人们的嗅觉最是敏锐,谁也不道破,只默默侍奉着她。周家仿佛也察知了些消息,纹丝不动,更不来迎接。女英成日待在房内,一逢深夜,就去后花园与重光幽会。房中的名贵器物越来越多,就连那南唐最美的沉檀胭脂,她也拥有了。

    这日晌午倦怠,女英信步出门,在长廊中游荡,无意间却瞧见娥皇的寝殿。她想起初夜时重光的承诺,又忆起多年来娥皇的怜爱,心头不由百味交加。她止住宫女的口,提起裙摆,溜入殿内,蚕茧依旧静闭,娥皇还在熟睡中。女英抱膝坐于床边,听着帐内娥皇沉沉的呼吸声,叹一口气,双足垂下,却忘记了那双金缕鞋也在缓缓滑落——

    “啪嗒!”

    女英吃一惊,蚕茧猛然一颤。娥皇呻吟着问:“谁?——是谁?”床幔中探出一只惨白枯瘦的手掌,女英尚不及回避,娥皇的脸已露了出来。她一眼望见女英,神色极为诧异,冲口便说:“哦?你怎会在这里?”

    女英忙不迭跳下床,将双足套入金缕鞋,一时只觉耳根和头皮都在发热。娥皇注视着她,容色渐渐改变,良久才又问:“你……来了多久?”

    女英垂下头,低低地应:“一直都在。”

    娥皇沉默了,女英抬起脸,刚想唤一声“姊姊”,娥皇却淡淡地说:“我累了,走罢。”女英还想解释什么,娥皇已缩回蚕茧中。床幔还透着一道缝,她也不去拉扯,只翻了个身面向里壁,背朝着女英,无论再怎么呼唤,她也始终没有出过声。

    冬日很快降临,天空飘起纷纷扬扬的大雪,满庭梅花陆续开放。这每一株梅树都是重光与娥皇亲手种下的,却亲眼见证了娥皇的死。娥皇死在最冷寂的夜里,听说在死前,她终于开了口,示意将那柄御赐的烧槽琵琶用来陪葬,又取下贴身的约臂玉环,亲自与重光诀别。谁也不晓得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重光大病一场,从此郁郁了三年。他抚灵痛哭,直至形销骨立,又疯了一般地为娥皇书写,先写《昭惠周后诔》,又写《挽词》,字字情真意切,当真是见者悲叹,闻者流涕。

    三年里,女英默默守着重光,不言,不语,也不离去。宫人们时常瞧见她,容色是沉静的,窃窃讥议犹如无数支锋利箭头,自四面八方飞来,暗暗的、锐锐的,却全然戳不破她的心。

    重光渐渐能站起来了。一日清晨,他吩咐宫女卷起玉帘,几线阳光笔直洒入眼中——窗外竟又是大好春天。重光似乎想通了什么,唤来女英,握住她的手,切切说道:

    “我从没想过要当国君,却还是当了。我也从没想过要辜负她,却还是辜负了……我既已辜负她,又怎能再辜负你呢。”

    女英终于戴上了绚烂的凤冠,这一戴,便是七年。那是南唐疆国的最后七年,整座金陵城笼在一场迷梦中,就像千万张蝶翅卷过大地,激起短暂而又快活的风,一切都奢华到极致。重光与女英不约而同选择了遗忘——在纸醉金迷里遗忘,在花间柳亭里遗忘,在酒酣耳热里遗忘:重光对女英的宠爱,甚至远远超过了当年娥皇。

    直至大宋的铁骑长驱而入,一切才戛然而止。白旗从宫城升起,一切浮光掠影的梦,也碎成了粉屑。

    重光满身缟素,高举双臂,捧着降表跪于殿堂中。昔时的歌舞凤箫,早已化成一声声呜咽,血腥味自四面八方钻来,掩盖住了金炉的残香。

    女英卷起衣袖,拼命地翻,将寝殿翻了个遍。她什么都想带走,可却什么都带不走——宋兵只允许她携一口顶小的箱子,至多也不过能塞两套薄衫。她喘着粗气,掀开床头暗格,暗格里躺着一双陈旧的金缕鞋。女英抖抖地端起它,放入小箱子内,又郑重地落了锁。

    重光与女英在马背上颠簸了很久,才来到北方,那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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