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起。
太极宫,立政殿。
当媚娘醒来时,伸手一抚,却是半榻冰凉。她一怔,立时坐起,任凭一头青丝如瀑而落,左右看了看之后,不由扬声唤道:“瑞安!瑞安!明和!明和!”
立时,便见听得两声应和,一阵匆匆脚步声,接着纱帐起,露出仍带了些惺忪睡意的两张脸,却看着她道:“娘娘……”
“治郎呢?去哪儿了?”媚娘却问。
这一问叫二侍一怔,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好一会儿才迟疑道:“娘娘,主上此时,却当上朝才是……”
“上朝?”媚娘瞪大了眼,立时起身,传令更衣。
……片刻之后,太极殿后殿。
当看到整装而来的媚娘时,清和是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的——原因无他,这些年来这么久,媚娘出现在太极殿的次数,实在是屈指可数。而这等早朝之时前来,更是只有三次……
一次,是她披着海青,前来求李治放自己离开。
一次是封后。
另外一次,便是如今了。
于是,他快步上前,先行了一记大礼,然后才看着媚娘,小声问:“娘娘可是有什么要事?若是如此,直接着了明和哥哥来传话儿便是……”
“治郎呢?”媚娘却不言,只是抱着玉圭,直直地看向前方。
“回娘娘,此时主上正在前朝与诸臣议事……娘娘!您不能去啊!”清和话刚说一半儿,便见媚娘竟欲移步入内,急忙上前一步挡着,劝道:“娘娘……您不能去,若是此时去了,只怕是要会被诸臣们议论的……”
媚娘却不答言,反而看着他,轻轻道:“让开。”
“娘娘……”清和无奈已极。幸好此时,又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德安见过娘娘。”
媚娘抬眼,看着正对自己行礼的德安,好一会儿才道:“你也要来拦本宫?”
“德安不敢。”德安只行了一记礼,然后徐徐起身道:“只是德安不明白,娘娘此时前来,却有何要紧之事呢?”
媚娘看看他,好一会儿才道:“你真的不知道么?”
德安沉默,也是好一会儿才回道:“娘娘知道的,德安也算是知道了。可即使如此,娘娘,您今日也万不能入殿去……否则,主上这些年来的心血,一朝尽毁。”
媚娘抬眼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咬牙:“……他现在如何?”
“娘娘……”德安看看左右,上前一步,对着媚娘低语:“其实主上的身子,却远不若娘娘以为的那般差。那一日德安也在左右,虽说主上有意让避于咱们,可到底也是听见了一耳朵的,多少也知道些情况。主上的身子,其实却还算是好。只是……这风疾要调理起来,却非一日两时之功。娘娘,这样的时候,实在……”
他看着媚娘无动于衷,只得再进一步,低劝道:“娘娘且可安心罢!有咱们在,总是不会让主上再若之前那般拖着身子,累着的。”
媚娘看着他,好一会儿咬了牙,盯着他,轻轻道:“今日里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本宫都记住了。”这声音极轻,却叫德安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看着他垂下头,媚娘再也不去听不去理,转身离开。
出得太极殿,媚娘便停下脚步,转头看着瑞安:“你留在这儿,一下朝,立刻便将治郎请到立政殿去,明白么?”
“可若是国务繁忙……”
“那便将国务一道搬过来!”媚娘咬牙低道。
瑞安一震,立时便垂首应诺。媚娘再转头看一眼身后巍巍的太极殿,转头,头也不回地离开。
……
一个时辰之后。
太极宫,左延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