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永徽六年正月二十。
午后。
因着近日高句丽、新罗、百济三国之战事越发吃紧,李治也一日比一日忙碌起来。
然而这样的忙碌,却未必能代表他便成了全瞎全盲,无闻无知。
至少德安从来不敢做此等妄念。
所以,当他自太子弘文馆匆匆奔入太极殿前庭,听到李治阵阵怒喝,与拍案之声时,心里便多少有了几分准备。
看看左右,他向着一侧垂首立着不敢多言的清和招了招手:
“可是听着了?”
清和点点头,悄声道:
“师公到底也是年纪大了,静安那小子又急着讨好卖乖,这不就露了。”
德安沉默半晌,终究还是摇头叹了口气,大步入殿,行礼。
李治见他来了,多少还是收敛了些火气,只是挑着眉,看着他行完了礼,然后目光一紧道:
“这些日子宫里的事情,你听了多少?”
毕竟早有准备,德安倒也是不慌不忙,轻声道:
“回主上,德安尽皆有闻。”
“尽皆有闻?”
李治眉毛一发扬得更高,他冷笑一声道:
“既然尽皆有闻,为何不及时来报?!”
德安再轻声道:
“因着娘娘不允,且近日以来,朝政日紧,德安以为,此时眼下却不敢报与主上,故便自己做了些处置。”
李治闻言,眉目依旧未松,只是沉静了许多,扬着眉道:
“你做了些处置?
什么样的处置?”
“掖幽庭内所有涉传此流言者,一律明令收监,明查,明审,明刑。
另,太极宫正宫之内,但有涉此流言者,亦一律依此处置。”
李治闻言,怒火稍息,微一思考,便点头:
“明监,明查,明审,明刑……
好,这也算是处理得当……这样的流言,是断然不能暧昧处置的,越暧昧,越惹人嫌疑。宫中向来是事非极多的地方,若一味地躲闪避引,反而会教人一发怀疑起媚娘清白。好。”
李治点了点头,又轻道:
“可是你怎么就知道,不会有人依然暗中质疑,你是在故作明正呢?”
德安坦然地看着李治,半晌才道:
“主上,恕德安直言。之所以有此番流言,无外乎是因为有些人知道,昭仪娘娘一登凤位,已是大势,难以逆天移转。
但到底他们对娘娘防范多年,就这般轻易让娘娘登位,难免耿耿于怀。是故便会设了法子,多少毁一毁娘娘名声,好叫娘娘便是高登凤位,终究还是难免受人质疑,为日后一朝遇到万一之事,可借此先机,对娘娘不利。
而娘娘也好,主上也罢,未必便看不透这一层。
娘娘明理,自然知道这是她要登上后位时回避不掉的代价。
是故自然不会在意。
娘娘不在意,德安等人以为,本也不必在意——何况以臣等愚昧,实在也想不出良策来。
然而于主上而言却未必能够如此心宽,且主上处事机明,自然会有回天之法。
是故德安才如此匆匆,来请主上示下。”
李治眯着眼儿看了他好一阵,才摇头忍不住一笑:
“你这小子……这些年下来,别的没学好,竟是学得了一张油滑嘴。”
又笑了几声,李治也自摇头坐下,叹了口气道:
“也罢了……
本来此事也就不好处置。
若是媚娘那一日非要穿那件破衣裳,实在也引不出这样的话头儿来。
只是她任性,偏偏就要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