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四年春三月,大行皇帝去世已是四年有余,这紫禁城后宫已全无旧时颜色。淅淅沥沥的春雨蒙上一层漉漉芳草湿气。
寿康宫几经翻修,屋檐的瓦当被雨水一洗,发着盈盈的灿,素手探出屋檐,接着几滴冰冷的雨点,那双手的主人穿着件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纹的旗袍,衬得那面容姣好,只是那一对含情凤目中难免流露出些闲愁。
她乃是汉人,姓陈名颦如,父亲陈玉卿在光禄寺司职,母家倒是名门望族,可惜生母早亡,继母刻薄,兄弟姐妹们并不相亲。若非姨母和父亲护着,怕也难长成。
十三岁那年,颦如到了定亲的年纪,有继母在,也不知会落入什么样的人家,春闺少女,自然也泛起闲愁,那一日家里来客,说是雍王府上的嬷嬷,继母差人请她出去见客。
那嬷嬷看到颦如,起初是一惊,继而态度极是和气,连连夸赞些‘姑娘将来必是有大福气的’云云,又绘制了一幅画像走。
那嬷嬷走后,陈张氏也变了嘴脸,说道:“也真该叫姑娘走运,去潭柘寺里进香时,被四爷瞧中,入了他老人家的眼,阿弥陀佛,四爷如今封了雍亲王,您可就要做雍王府的贵人了,将来再生下个一儿半女,可万万不要忘了提携你的兄弟们。”
陈张氏一直想讨好上头贵族,为几个弟弟谋个前程,自然若是能抬籍就更好了。
颦如只做听不懂,却忍不住想起,当初去潭柘寺进香时,障面的幂篱随风垂落,被一个青衣男子拾起,那男子有着一双极为清冷的眼眸,似冬日的冰霜一般,瞧着便难以亲近。
莫非,他就是雍亲王么?
有了这样的关系,陈张氏自然带着颦如四处应酬夸耀,只等五月里便被抬入雍亲王府,那年当今圣上万寿节,陈张氏想着颦如身份到底不同,便带了她一道入宫行礼赴宴,宴席摆在太和殿,乌央央的都是人,颦如本不擅应酬交际。
席上有夫人得知她这门亲事,存心恭维,敬了两杯水酒,颦如不胜酒量,便借故出殿去透透酒气,那殿外清风怡人,颦如毕竟年纪小,又是头一遭进宫,难免新奇,便沿着那御道一直往前走,忽然听一声呵斥:“大胆,何人惊扰圣驾?”
圣驾在此么?颦如心中一慌,慌忙提裙拜倒,眼角觑着面前金水桥上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披着件漳绒披风,露出半幅明黄平金绣龙的袍角,那一双龙靴亦绣着金龙,狰狞可怖,颦如唬地瑟瑟发抖。
“你是何人?”只听一声极沉稳的男声响起,似浸泡水中幽凝的沉水香般醇厚,又隐有万钧之力。
“臣女陈氏,家父陈玉卿在光禄寺司职,一时贪玩冲撞圣驾,还祈皇上恕罪。”颦如声音亦带着颤抖,若被继母知道她犯下这样的过错,又不知该怎样兴风作浪了。
“抬起头来。”皇帝又道。
颦如不敢不从,只依着吩咐抬起下颌,却觉那一双幽褐如茶般的眸子一下撞进她眼里,她心下慌乱一跳,忙又垂下头去。
那一双龙靴移前几步,一双极有力的臂膀挟住她双臂,一下子将她提起来,颦如一声娇呼,下颌已被人捏住,迫的她抬起头,她只是瑟瑟慌张,不知出了什么事。
“你叫什么名字?”皇帝的声音里已添了几分欣喜。
她不敢不答:“臣女闺名是颦如二字。”
皇帝身旁的内侍上前奏禀:“皇上,赴宴的时辰到了。”
皇帝点一点头,吩咐道:“送陈氏去乾清宫,着册封贵人之位。”
“这”李德全不由为难,可陈氏生的太像也不怪皇上会如此举动,他应一声嗻,又恭送圣驾远去。
当夜陈张氏等候颦如一同返家时,被内侍通知颦如已经被皇上瞧中,在乾清宫预备侍寝了,陈张氏只唬的手足无措,连连对丈夫道:“这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