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罗氏自然知道姑娘家没有份丰厚的嫁妆傍身,日子可想要多艰难,见容悦如此坚决,心下也着实替容悦担忧,不由道:“既然如此,粥棚也算我一份,单从我嫁妆里出。”
“你放心,我心里都有数。”见弟妹一脸担忧,容悦真心感激,握住她手道:“眼下我尚能支撑,你若有心,也要开具名目,省的落人口舌。”说罢又自嘲似的道:“原本施粥救活的那几个账房,这会子倒派上用场了。”
府中上下一传十十传百,皆知容悦被芭提雅氏步步相逼,又见容悦专心扑在粥棚上,购进粮食药材,眉头都不皱一下,都十分敬重,无一个不尽心的。
容悦曾听人说有粥棚施粥比水也没好多少,便着程沛仔细吩咐下去,只要有人就施粥,顿顿都要插筷子不倒才可。
程沛感恩戴德,自然细致妥帖,有时候一连几日住在粥棚也有。
地震平稳了一阵子,大家伙以为这灾过去了,松一口气下来,准备重修屋宇,官府也拨银到户。
在京郊崇文门处衙门摆了官府的办事处,众人忙活了一整-日,便要散衙各自归家。
其中一个青布儒袍的文书小心将今日的账册锁了起来,将钥匙别在腰间,去后院领今日的口粮。
衙门中人不多,他老远便见同僚捧着一只油纸包,隐隐散着香味,他加快了步子。
灶上的大爷将荷叶包了一只烧鸡,四个馒头,因知他素来和气,便偷偷多塞了一只鸡腿给他。
韩孝成忙道了谢,吞咽了下口水,从衣襟里取了一块油腻的方巾小心包裹了揣在怀里。
他可记得自家姑娘最喜欢吃烧鸡了,自打地动以来,韩家已经久不见荤腥,想到这,他不由加快了步子。
走到一处窝棚前,忽觉脚下一晃,便听轰隆隆一声闷响,他自然知道这又地动了,慌忙伏在一处空地上。
因这会子房屋尚未盖好,老百姓大多住窝棚,故而这日的一场大震伤亡并不十分惨重。
韩孝成费力地抬起压在身上的烂油布,爬起身来,他不及拍身上的土,也不管满街伤民鬼魂般的哀嚎,径直往家跑去。
刚拐过路口,就见自家临时住的窝棚塌下来,他听见女儿的呼救声,忙挖开尘土,掀起一块扁木头,把女儿拉了出来。
“娘还在底下。”韩灵儿满脸尘土,嘴角的血丝也不及擦,哭道。
韩孝成听此,也顾不得磨破的手,发了疯似的又挖了起来。
韩灵儿一边在旁帮忙一边哭道:“地动了,娘说哥哥的书还在里头,他要预备考进士,不能没有书看,就跑回去拿书,我拉不住……”
韩孝成心中如被火烧火燎一般,掀开一块木板,隐约瞧见一片蓝底白花的衣角,他眼睛一亮,忙顺着这个方向挖下去。
“娘!”韩灵儿眼尖,瞧见被一块圆木压着的韩赵氏。
韩孝成费力地将圆木抬起,将妻子上本身抱在怀中,唤着:“孩儿他娘!”
韩赵氏听见丈夫的声音,费力的挣开眼皮,不由吐出几口鲜血,颤着手把两本书册交给女儿:“给你哥哥……叫他好生读书……”
韩灵儿见母亲连连吐血,呼吸微弱,不由心中悲惧,大哭失声。
韩孝成紧紧抱着妻子,似乎他抓得紧些就能将人从死神处抢过来一般:“孩儿他娘,你挺住,没事的啊,我这就去找大夫。”
话音出唇,他抬目茫然四顾,眼下哪里还有好大夫,骗钱骗粮治死人的却大有人在。
想到这,韩孝成只觉心里揪痛,从怀中掏出那只满是土灰的烧鸡,道:“孩儿他娘,你看,我今儿发了一只烧鸡,妮子最爱吃的,你吃一口,吃一口就好了。”
韩赵氏却依旧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