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兰也瞧出阎静萝行止异常,本不欲管这档子闲事,又怕赵重华性子太直,控制不住脾气惹出什么麻烦,便随了她一道出来。
这会儿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半面天空铺满了绚烂的红霞。没有一丝风,连蝉鸣都歇了,只有蓄了一整日的热浪在地面上悄悄翻动,炙烤着鞋底。
沐兰走得几步便出了汗,赵重华这最怕热的人却浑然不觉,紧紧地盯着走在前头的人影,步子迈得一下比一下急。
眼见阎静萝拐下回廊,往花木深处走去,伸手扯了沐兰一把,“快些。”
沐兰原本还希望阎静萝是真个出来更衣的,可更衣所并不在那个方向。出了水阁便直奔那头去了,显然也不是因为气闷出来散步的。心下生出不好的预感,便反手拉住赵重华,“莫追了,叫她发现多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赵重华冷哼一声,“她敢做,我便敢追。”
那神情语气,分明已经认定阎静萝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不待沐兰再劝,便挣脱她的手一径往前赶。
沐兰唯恐拉扯喊叫惹人注意,只得紧走几步跟上去。
出了回廊,远远地听见阎静萝的声音透过花木传了来,隐隐约约的,听得不是很清楚,似是在吩咐丫头给她望风。
赵重华左右观瞧一番,便沿着一条不起眼的小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兜过去。
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沐兰也没有犹豫的余地了,打个手势,叫远远缀在后头的几个丫头止步藏好,自个儿提起裙摆去追赵重华。
赵重华分枝拂叶地走上一段,忽地蹲了下去。躲在一株高大的美人蕉下面对沐兰招了招手,又将手指按在唇上,示意她噤声。
沐兰猫着腰靠过来,紧挨着她蹲下,便听得前头有人在说话,“不知郡主召区区前来所为何事?”
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沐兰听着略感耳熟,轻轻地拨开花叶望过去,只见阎静萝背朝这边,隔着丈许的距离立着个少年,一身竹青长袍,缩肩拱手,恭敬地垂着头。
她一眼便认出那少年是杜舜文,虽然之前已经有所猜测,可也没料到阎静萝真个如此大胆,竟趁着出门宴饮私会外男。
赵重华瞪着阎静萝的背影,眼睛里盛满了怒意。抓着裙角的那只手紧紧地攥着,随时都会冲出去揍人一样。
阎静萝娥眉微蹙,望着那个连正眼都不敢看她一下的少年,久久没有言语。
薛启礼的伤早该好了的,只因胡闹了几回,加之天儿热,连发烧带化脓,反反复复的,至今还没有好利索。圣上罚了他思过,朱贵嫔叫降了品级,也不敢再纵容他,日~日不错眼珠地盯着,他想偷溜出宫也不成。
阎静萝原当没了薛启礼生拉硬拽,杜舜文便不太可能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只不过抱着试试的心态,叫碧疏去打听一回。没想到他居然在,说是同那些个与薛启礼交好的世家子弟一道来的。
一想到这也许是她成亲之前最后一次出门,便不可抑止地生出了想见他的欲~望。可真个见到他,她又迷茫了,不知道自个儿究竟为着什么要见他,见了他又该跟他说些什么。
静静地立了半日,杜舜文先耐不住了,尴尬地轻咳一声,将之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敢问郡主召区区前来所为何事?”
“没什么要紧的事。”阎静萝轻轻地吁出一口气来,手指无意识地摆弄着衣带,“只是你救了我,我还不曾当面谢过你,所以……”
说到这里便没了下文,也不知是说不下去了,还是觉得没有必要说了。
杜舜文拱着的手始终没有放下来,声音也依旧恭敬,“郡主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区区小的时候叫蛇咬过,自那之后便十分怕蛇,那一日确是看走眼歪打正着了,实当不起郡主一个‘谢’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