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辽十四岁被立为太子,三十二岁被废,遭圈禁十年之后得以起复。这一生可谓跌宕起伏,尝尽了荣辱得失之间的百般滋味。
薛辽今年四十有三,正值壮年却过早地现出了老态。这也难怪,在宗正院生活了十年,那里阴暗潮湿,常年少见阳光。待遇虽比一般囚犯稍强一些,可也抵不住那些落井下石之徒从中克扣。缺衣少食,病了也无医无药,身子骨又能好到哪里去?
出得牢笼便登上帝位,不分昼夜地收拾着先帝遗留下来的烂摊子,过年都未曾休息过一日,便是身体健壮的人也经不起这样的损耗,更何况是他了。
好在他是习武之人,身体有些底子,若能好生调养还是能养好的。可新朝初建,百废待兴,举国上下有多少大事等他来做决断,哪一个敢叫他放下朝务,专心休养?太医们也只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开些治标不治本的补药罢了。
沐兰立在安老太君身后,远远地瞧见一个身形枯瘦、两鬓白霜、身着明黄衣裳的人叫前呼后拥地走了来,同她想象之中那高大威武的形象全不一样,心下不免有些惴惴的,但愿这位不似裴皇后那般喜怒无常,动辄喊打喊杀。
待薛辽来到近前,裴皇后深蹲万福,其他人俱双膝跪地,大礼叩拜。
“梓童请起。”薛辽亲手扶起裴皇后,又叫大家平了身,一眼瞥见立在安老太君身后的沐兰,目光便凝住了。
若不是事先得了王葵的提醒,瞧见薛辽这样两眼发直地盯着沐兰,裴皇后说不准就要误会了,以为他对人家小姑娘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
不是裴皇后要往歪处去想,实在是因为大晋国历代皇帝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怪癖,先帝爱小手,先帝的先帝好男风,再往前几代,还有一位喜欢抱着女尸睡觉的,再出来一个爱幼女的也不足为奇。
裴皇后既已知道薛辽此时失态是因为什么,便极力迎合他的心思,面带欢欣地开了口,“圣上,臣妾给您介绍一个人,您见了定会跟臣妾一样惊喜非常。”
她要介绍的是哪个,薛辽心中已然有了数,眼睛盯着沐兰,嘴里附和道:“哦?是什么人?”
“沐兰,来。”裴皇后朝沐兰招了招手。
之前还一口一个解家姑娘,圣上一来就喊起沐兰了,态度变得还真快。
沐兰一面腹诽着一面走上前来,由裴皇后亲亲热热地拉了手,向薛辽介绍道:“圣上,您可猜得出她是哪家的姑娘?”
容貌与解国公如此相像,又站在安老太君身后,薛辽若还猜不出她是解家的姑娘就是棒槌。只是不知解家突然之间打哪儿冒出这样一个姑娘来,不好臆断,便不开口,静待裴皇后的下文。
裴皇后关子也卖得差不多了,一语道出了沐兰的身份,“这是解国公的后人呢!”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猜测得到证实,薛辽还是忍不住动容,转头看向安老太君,“恩师竟还有后人在世吗?”
解国公生前曾被加封为太子太保,薛辽一直以恩师相称。
听到这个称呼,安老太君心中不由泛起一丝波澜。不等这情绪弥漫开来,便按捺下了,上前一步,屈身答道:“回圣上,解家确有一女幸免于难。”
“这到底是怎一回事?”薛辽语带急切地问道,“太君,你快同朕说一说。”
待大家分君臣高下落了座,宫人重新奉上茶点,安老太君便将沐兰的“身份来历”细细说了。
解家大少爷的侍妾安氏,在宏宣四十五年秋日早产诞下一女,一出娘胎身上便有一朵状若兰花的红色胎记。解家代代相传的红色胎记只会出现在男丁身上,突然出现在女嗣身上,实在令人勘不透福祸。
因是早产,这位姑娘天生体弱多病,出生没几日便染上风寒,病情迅速恶化,连太医都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