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壹秒記住『 qu 】
此时此刻,她心里有多惊叹,就有多惭愧。
她一个陌生人,仅凭同村而居了几个月的微末情分,冒冒然地找上门去拜托人家帮她做活儿,连一丁点儿的好处都不曾许过,就叫人家母子两个辛苦了整整一晚,甚至冒着寒风送货上门。
她为此羞愧,更为自个儿就像之前最讨厌的那些世俗狭隘的人一般,因为一点子瑕不掩瑜的缺陷看轻了海子而无地自容。
她抱着那重逾千斤的盒子,嘴巴张了又张,才讷讷地挤出一句话儿,“我会给酬劳的……”
“哎哟,一个村儿住着,说这话儿可不见外了?”孔大娘打断她的话头,又催促道,“你快说说做得好不好,咱海子等着哩。”
沐兰这才发现海子一直不错眼珠地盯着她手上的盒子,嘴角抿得紧紧的,两只手也握成了拳头,一副紧张又期待的样子。她再度为自个儿的疏忽懊恼,忙朝海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海子叔,你做得真好,比我画的图要好十倍,不,好一百倍!”
这话十成的真心,不带一丝敷衍。
海子听得出来,睫毛颤一颤,挪开目光,嘴角微微翘起来,拳头也松开了。
“娘,回家。”连低沉暗哑的声音都染上一丝欢快。
“哎,好,咱回家。”孔大娘慈爱地挽住他的手,冲沐兰点一点头,迈步便走。
沐兰追上两步,“孔大娘,海子叔,我会给酬劳的。不过我眼下没钱,过几日一定给……”
“你一个娃娃家哪儿来的钱?”孔大娘朝她摆了一下手,连声地道,“不用啦,不用啦,只要咱海子高兴,比啥不强?”
说着伸手替海子紧了紧领口,母子二人慢慢相携而去。
看到这幅画面,沐兰不知怎的眼眶有些发热。一直目送他们身影消失在土坡下面,才转身回屋。
秀姑和大春听见动静,也都跟着起来了。秀姑问她孔家母子过来做什么,她不愿多讲,只含糊其辞地说拜托海子做了样东西,便抱了包袱进屋去。
欠了孔家母子这样大一个人情,她心里总觉过意不去,便跟大春说好,这几日不跟着出海,也不到镇上赶集去。要一心一意将东西做好,尽快拿给韩掌柜,将这笔买卖定下来。
大春自是依着她的,二驴子却担心她不跟去,两家的鱼又要难卖了,一个劲儿地追问她为什么不到镇上去了。
秀姑也因她整日跟月亮两个闷在屋子里嘀嘀咕咕,满心不快。一面惦记着给山子当媳妇儿那一回子事儿,强撑着没有拉下脸儿;一面又怕天长日久的,养成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坏毛病,日后不好压制,时不时就要自以为委婉地敲打她几句。
沐兰没有闲暇跟她斗这小心眼儿,要么装作听不懂,要么就避到月亮家。两个人白日一刻不得闲,晚上躺在被窝里都想着那些花样儿,一连赶了五日,做得许多东西。
挑挑拣拣,最后拣出二十来样儿最为满意的,分门别类地摆在海子给做的盒子里。拿包袱皮细细地裹好了,放进沐兰惯常提着的篮子里,明日一大早便要拿给韩掌柜过目。
月亮很激动,抓住沐兰的胳膊,指甲都掐到肉里去,“沐兰,你说要是那个韩掌柜全都看中了,能给咱多少钱儿呢?”
沐兰叫她掐疼了,在她手上拍了一下,等她松开了手,才又笑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尽量往高里要,定不叫咱们白忙活这一场就是了。”
月亮嘻嘻地笑了一回,靠在沐兰身上发起梦来,“等挣了钱儿,俺就给俺娘和俺嫂子一人做个缎面儿的袄子,过年的时候穿;给俺爹和俺哥一人做个翻毛的帽子,出海的时候戴;给俺小侄子打个银锁头,要带铃铛的,挂在脖子上叮铃铃响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