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兄长的那句报仇她一刻都不敢忘。百姓的命是命,王侯将相的命便不是命了,就因他们身处高位,便要白白枉死?
卫秀笑得越发温文,她性子坚韧,处事飘逸清雅。听完陈渡长篇大论,便轻描淡写的道:“你接受官职,已经是魏臣了,又何来不愿事魏?”
“我不是。”
卫秀看向他:“哪里不是,崇文馆编纂,清贵风流,难道不是魏国官职?”
陈渡合上眼,转头过去,又说了一遍:“我不是!”
“你口口声声为民为国,却龟缩此处,不献强国之策,不做利民之事,言行矛盾,又食魏禄而否认为魏臣,你想要什么,果真知晓?”卫秀再一步逼问。
不论是否心甘情愿,官职他都受了,不论俸禄是否自己用的,朝廷都给了。
“你不愿随波逐流,却做起了两面三刀的小人,言辞,慷慨大义,行为,软弱避世,你又想说服谁呢?”
陈渡骤然睁眼,望向卫秀的目光,如箭出,如刀割。卫秀又道:“老丞相取名为渡,现在,不图陈子渡江,只希望陈子度一度自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陈渡高声道:“我从未自欺欺人!”像是激出心中的傲气,他盯着卫秀,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我不忍百姓受难,亦不愿为魏之走卒,我无两全之法,唯有龟缩此处,我至少,问心无愧!而你呢?我不知你不为名不为利又为什么,可你心中不存仁义,也无怜悯,到头来,必将一无所得,追悔莫及!”
不欢而散。
卫秀从暗室出来,外面阳光刺目,迎头一晒,她忽感晕眩。
出了陈宅,一行人寂寂无声地回去,刚走出两步,阿蓉便唤了一句:“先生。”
卫秀抬头看她,发现她正望向身后,便跟着看过去。
只见一狂士对着陈门唾了一口,高骂:“沽名钓誉!”便甩袖而去。
卫秀冷笑一声:“人啊,最喜欢的事便是要求他人做自己都做不到的事。”
阿蓉默然。
一行人继续前行,良久,卫秀叹息一声,道:“此地以后,不再来了。”
阿蓉不解,她全程听了两人对话,陈渡虽然坚持,但不是无突破之处,越是动摇,越会声嘶力竭,越是坚定,越是举重若轻,陈渡高声壮胆,并非纹丝不动,为何倒要放弃了:“先生分明能唤醒他,何以半途而废?”
卫秀抬头望天,天空澄澈,万里无云。她目光悠远,唇边渐渐浮现一抹笑意:“他一直是醒的。”
不肯醒的,是她。
回到小院,卫秀便独坐在卧房中。
她身前放着一枚铜镜,倒扣在案上。门窗紧闭,刺目的阳光被阻挡在外,但它仍旧不屈不挠,透过窗纸钻进来,给了暗室一点光亮。
卫秀伸手抚上铜镜,她捏住边缘,将它掀开。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手中的铜镜须臾间便似重若千钧。她看到镜中的自己,她与兄长皆像母亲,小时候便常听人说她长得像兄长。卫秀动了一下眉头,长眉轩起,更显俊秀清朗。只要她再神采飞扬一些,带点少年人的朝气,恐怕就与兄长相差无几了。
如果他还活着,到如今,会是什么模样?他不该一直停留在十五岁时的朝气蓬勃,任凭过去多少年都还留在那个春日。他应当也长大,经历风雨,经历磨炼,一步步长成伟岸的男儿,稳重担当,为妻儿遮风挡雨,为家国冲锋陷阵。
可这一切,都成了奢望,他甚至连一个全尸都没有留下!
悲恸、凄然,幽幽缕缕地从卫秀心中漾开,像虫子一般啃噬她的心。陈渡所言,字字句句都在耳中,可是灭门之恨啊,谁能释怀?
卫秀满心都是悲伤,她一个人支撑着,不知前方的路还有多远,也不知是否能够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