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波自那日被尸子重伤之后,不敢再留在天元的任何一处驻点,径直去了咸阳城,他受了很重的伤,只有那里才有人能救他。
正如尸子所认为的,秦王和他有交情,这些年也正是在秦王的暗中相助下,天元才能发展到如此的规模,秦王本意是想将天元组织作为一柄藏在黑暗中的利刃,像是那诛候对于周天子一样,可后来由于种种原因而放弃了这打算。
尹波自己也不想成为赢驷手中的刀,组建天元是为了有朝一日重建道德宗,那么做的前提是将道德经抢回来,千算万算,他算不到尹莲会和尸子扯上关系,也正因尸子,天元组织损失惨重,尹进生死不明,他也重伤,之后很多年怕是都无法实现重建道德宗的宿愿了。
虽然不甘,但他也承认是因为技不如人,因此那段时间他一直都在秦王赐给他的一座隐蔽的宫殿中疗伤,完全不去理外事,他甚至没有让天元的手下去寻找尹进。
唯一所担心的,就是尸子会不会杀到这咸阳宫里来。
曾经扬言要让道德宗成为第二个阐院,自己做那第二个阐院院长的尹波,如今却已被天下第五的尸子给吓破了胆,他不能不担心有那种可能性,所以在得知某些人来到了咸阳城之后,他也打算去做某些事情。
脱下了道袍换上了寻常士服的尹波匆匆出宫而去,没有带假扮成太监宫女的属下,孤身一人,前往城中某处宅子。
那间宅子里住着一位来自大周京城的官员。
这处宅子在城里最偏僻之处,也是最阴森之处。
大白天的,咸阳城里人来人往,还是如往常一样热闹,但尹波靠近这处宅子却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冷意,他自嘲地笑了笑,然后走到门口,大门自开。
其内森森,如有恶魔。
尹波走进院子里,石桌边坐着一个饮茶之人。
他饮的是血红的茶。
那人抬起眼来,用漠然无情的眼神看着他。
他的眼睛里都是沸腾的血海。
“你真的能提供双刀羊魔的情报给我们?”
脸色苍白的中年道人说道:“我不敢欺骗诛候的各位,那双刀羊魔,曾和我的族人尹进有过来往,天元有办法联络到他。”
“条件便是阻止尸佼入咸阳宫?”
尹波点头说道:“诛候应该有这个能力。”
红袍驼背的老人说道:“诛候有这个能力,但也要付出代价。”
尹进问道:“难道一个双刀羊魔还比不上那代价?”
举着茶杯轻旋的大周刑部司寇缓缓说道:“双刀羊魔比得上,但你的情报未必比得上。”
尹波身体一僵。
他低下头,双脚微颤起来,他知道自己今天出宫是冒着多大的风险,如果来到这里一趟是白来的话,他很有可能在路上就会死掉。
尹波不想死,哪怕是比起道德宗的未来,他也不愿意用自己的牺牲去换。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燃烧着对生存的熊熊烈焰,说道:“我能让他今晚就出现在咸阳城。”
诛候三人看向周厉。
这位贫民出身一步步从最底下的污泥爬上刑部司寇之位的周大人,眯着眼睛喝茶,双唇殷红如血,视线望在院子中的梨花树上,那些洁白如雪的梨花花苞仿佛也在他血红的目光注视之下变得鲜红,就像是一颗颗缩小的人头,他抿了抿嘴唇,放下茶杯,然后看向面上尽是对生存渴望的道人,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我是法家,但信仰却是道家,是天命,很久以前我就相信,当一个人注定要死的时候,很多努力都是无用的,在天命面前,活下去,只能是对自己的一种欺骗。”
“我这辈子骗过很多人,连最好的朋友都骗过,在大周朝廷之中,我就是一个纯粹的恶人,名声比诛候的首领裘大人还差。”
“这样的我或许也会欺骗你,你,还敢相信吗?”